几个年长的猎人坐在篝火边,倚着长弓,看着垛口外面的景象,雪夜中森林里黑沉沉一片,只有呼呼的风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动。他们放松下来,开始低声攀谈,他们中的大多数原本也是难民,来自于各地,讨论着自己家乡的情况。

这场严冬让昔日的北境不复存在,安乐的光景犹如还在昨天一样,但今日,人们不得不面对的是出没于各地的怪物,此外还有鸦爪圣殿的高压统治,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谈论的都是一些令人沉默的话题,时而会有长时间的沉寂,与几声叹息。而在沉寂的时间内,人们便拿出干粮来,彼此分发。

砂夜与空坐在另一边,也分到了食物。少年脸色仍旧苍白,还有一些虚弱,但已拿得动弓方鸻又给他制作了一把魔导弓,并且比之前的那一把品质还要好,他现在对这把弓不能更宝贵,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弄丢一次了。

他向那些人道了谢,对方见他虚弱,又再多给了一些干粮给他。空本来是想拒绝,但想了一下又沉默下来,眼下大家都是一路人,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客气。

对方见他懂得了这一点,才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走回去。

请问,能教我一下怎么才能将箭射得更准么?在砂夜略有一些惊讶的目光当中,空却起身来,开口问道。

冬夜里寒风呼啸,那几个受赎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少年略有点不好意思,选召者与原住民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他们之间的经验往往也不共通,但他之前见这几个老猎人的本领比自己强得多,在对付那几具骨头架子的时候,只有他和那个名叫艾小小的少女射偏了。

橡木骑士团已经不存在了

而在难民营之中所见到的一切,让他迫切地想要变得更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才能对得起艾德团长的期许。

那个年长的猎人回过身来,看了看他,想了一下,才指了指他手中的弓道:射一箭看看。

空连忙点了点头,从背后取下大弓,启动了魔导炉,然后张开弓来。他眯起眼睛,瞄准了森林上空,将手中的箭矢指向一个方向,但正要松开弓弦之时,突变却发生了。

在他的视野之中,漆黑的夜空之中,忽然一道明亮的金线映亮了他的眼底。

那明亮的金线缓缓延伸,像是有人用笔,在夜幕之上缓缓划下了一横。

空微微一怔,面对着这一幕下意识松开了手,仰着头看向那个方向。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夜空之中,仿佛出现了一团火光,它正变得越来越大,向着他们的方向,直坠而至。

那是?空张大了嘴巴。

但他话音未落,忽然一股巨力将他按倒在地,那个老猎人飞扑过来一把将他掀翻在地上,下一刻呼一声利响,夹杂着劲风横扫而过,在少年的目光之中熊熊燃烧的烈焰,正好从他们头顶之上飞了过去。

然后一声尖啸的利响,坠入城堡之内。

空看得真切

那火焰之中横伸出的翼帆,正是飞翼艇的残骸。

第一百三十四章风暴汇聚IV

七海旅人号正隐没于云层之中。

魔导舱低沉的轰鸣声之中,天蓝正瞪大眼睛注视着悬浮在风元素探测仪之上,三支一明一灭的水晶。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拿起通讯水晶,但差一点落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将之按住,然后有些慌慌张张地向那个既定的通讯频道之中喊道:

艾德哥哥,呼叫艾德哥哥

艾德哥哥,七海旅人号前方二十里处云层之中发现大量魔力反应,并且侦测到元素分离,我怀疑他们投放了飞翼艇。我、我不知道投放的方向,但至少侦测到先后三次,请小心,重复一遍,请务必小心

方鸻将火把轻轻一挥。

他熄灭了火把,光芒于黑暗之中消退,四周空间之中仅仅回荡着诗人小姐慌慌张张的声音。

我们有客人来了,方鸻看了看其他人,眼中带着明亮的光芒,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但还在事先设想好的计划之内。

他将手放在信息化水晶之上,一边说一边从中引出一缕光芒那蓝色的幽光在他手套之上化为一只银色的构装体,他轻轻一握那晶状的视讯水晶之中只有一点红芒。

他举起手来,将之轻轻向前一丢,构装体化为一线银光,穿过黑暗,消失在楼梯的方向。

而其他人也一言不发地一一取下武器。

空回过头看着那团燃烧的火球它之前倾斜着从城墙之上穿过,坠入了城堡之内,将那里的建筑一侧撞开一个大洞。飞翼艇的残骸,躺在瓦砾之中,火苗又从浓烟之中升腾而起,映亮了半个庭院。

那个老猎人一把松开他,才让他缓了一口气,但还没因此而缓过神来,只坐起来背靠在城垛之上看着庭院的方向,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时有猎人从城垛后站起来,用手扶在垛口之上向外看去,但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尖啸,一支利箭穿过层层林冠,从垛口之间,正中前者胸口之上,那人飞了起来,像是一捆稻草一样落在地上。

都低头,散开一侧传来砂夜严厉而果决的声音。

女剑士反手拔出长剑,一剑击飞了篝火之中的木柴,火星四溅之中,城头上重归于黑暗之中。

只剩下远处一半插入建筑之内正熊熊燃烧的飞翼艇的火光,远远地传来。

而猎人们齐齐弯下腰来,向身后看去。空也注视着那个方向,那个先前还有说有笑的人此刻正面色僵硬地倒在地上,目光木然地看着一个方向。而他尸体上,黑暗中正升起点点白光来。

空虽然经历过难民营的那场战斗,但还从未遭受过这么突然的袭击,一击毙命,而袭击者甚至连身形都还未暴露,这绝对是一个高手。少年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握着弓的手不由出了些汗。

只是黑暗中伸来一只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那个老猎人看着这个方向,目光有些镇定。别那么紧张,年轻人。对方开口道。

说完这句话,这个年长的猎人才向一旁看去。

是飞翼艇,砂夜正皱着眉头开口:对方应该在几百米之外就离开了载具,用滑翔翼背包,落点就在外面的森林之中。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但我们还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来者不善,我们绝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他们压制住我们,一定会发起下一波攻势,小空,你去联系艾德团长。至于其他人

她看了看猎人们:我们分头行动,一边去吸引火力,另一边想办法拿回主动权。

我同意。老猎人当机立断,点了点头:我们来吸引火力,你想办法找出那些人来。

但砂夜摇了摇头:我没有远程能力,我来吸引火力,由你们来进行下一步行动。说完,她并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只看向一旁的少年:小空,给我你的盾。

空吞了一口唾沫,赶忙点了点头,从背后取下鸢盾来,丢了过去。砂夜一手接过盾牌,与对方目光相对,给了其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才起身来,紧贴着城垛。

她暗数一二三,然后一个箭步向前冲了出去。

几支羽箭飞了过来,从女剑士背后飞了过去,落入了庭院之中。

而老猎人看着这一幕,举起手中的弓来,低喊一声:受赎者,自由射击。

他们起身,开弓,黑暗之中飞来几支羽箭,两三个人飞了出去,但其他人仍松开弓弦,交织的箭雨从半空之中交汇而过。

空有些紧张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砂夜在城头之上向前一跃,一个翻滚避开羽箭来,让箭矢纷纷落在她后面。他看了片刻,才有些慌张地从怀里拿出通讯水晶,然后才将之点亮。

森林之中一连倒下了好几个人

猎焰没料到对方的反击来得比想象之中还快一些,他还以为这些受赎者应该很好对付才是。

让那些新人们别冲那么靠前,我可没工夫照顾他们,他在通讯频道之中骂了一句,然后举起弓来瞄准了城头的方向。

那些猎人已经消失在了那个方向,之前那个女剑士声东击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但他们不会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忽然之间他听到黑暗之中传来一声风响,猎焰十分机敏地侧身一让,那支箭‘咚’一声击中了那株雪松的主干,箭羽余力未消,兀自颤动不已。

箭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猎焰吃了一惊,向那个方向的塔楼之上看去有人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这些人的反应竟然这么机敏,这大大超出了他对于原住民的认知。

那些人中有人十分熟悉他们的作战方式,是谁?

他脑海之中本能地浮现出那个女剑士的影子。

只是正当他走神的那一刻,一缕黯淡的银光,正从他身后的黑暗之中一闪即逝。

砂夜按着肩头上的伤口,血流如注,正听着通讯水晶之中传来的声音:砂夜小姐,接下来我来提供给你们对方的位置

艾德,她开口道:对方是弗洛尔之裔的人,我熟悉他们的作战方式。

那好,方鸻答道:你配合我一下,我们把他们找出来。

砂夜回过头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只见指缝之间一片殷红。她松开手来,咬了一下牙,点了点头。

二号飞翼艇开始投送。

二号飞翼艇分离。

少年正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扣好手套之上的每一个卡扣,戴上风镜,整了整领子,然后抬起头来,听着上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号令声。

六影看了看对方,有点羡慕对方的大神经,她低头拔出匕首来,检查了一下,又插回绑在大腿之上的刀鞘里。她一一检查了每一件自己的装备,然后轻轻吐了一口气。

不时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有些是认识的,有些是不认识的。认识的人们与他们打着招呼,六影,卡卡这家伙最近有没有占你便宜?去死。六影赏了那家伙一个白眼。

对方大笑着走开了,那些人在火炮甲板之上汇合,然后在号令声之中向前走去,经过立在那儿负责检查的官员。后者看了看他们,点了一下头,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可以通过。

六影看着那些人很快消失在楼梯之上。

他们是下一批。

火炮的炮窗外正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是从暴怒号那个方向传来的,六影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看去,注视着那道划过夜空的金色轨迹那是天火公会正在投送第二艘飞翼艇她注视着云层之上,那火光点亮的帆影,心中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

仅仅是对付一支小队而已,用得上这么多公会,如此大动干戈么?就算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但这也未免太离奇了一些。

你不觉得奇怪么?她回头去问卡卡。

卡卡抬起头来:奇怪什么?

六影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不要明知故问她总觉得面前这家伙有时候聪明得离谱,但有时候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正如同现在。

卡卡打了一个呵欠,眼角挂着泪花:想那么多干什么,这是工作,只要不让你加班,要是他们让你加班的话,再来问我为什么。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当然好奇了,但我更好奇你上次借给我的JK装我可以不可以晚点还?

六影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借给你那东西了!?

卡卡一下清醒了过来:难道不是吗,你放在床上的?

一片红霞飞上了少女的脸颊,她紧紧地攥着拳头看着这家伙:你什么时候进了我的房间?

第五小队一个声音从那边传来。

卡卡像是听到了救命的声音一样,赶忙一把抓起对方的手:快,到我们了。

你马上给我松开!

赤红皇后号的甲板微微震颤着。

穿过向上的楼梯,推开舱门,甲板之上嘈杂的声音裹挟着寒风,扑面而来。卡卡冷得哆嗦了一下,这才松开自己搭档的手,还真是热闹啊,他感叹了一句:我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看每一个人各司其职的样子,仿佛这样才显得薪酬具有价值,但其实不知道这里面多少人是在浑水摸鱼。

只有你而已。六影咬牙切齿地答了一句。

少女本来还有心去质问一下之前的问题,但被一打岔,很快为眼前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停靠在赤红皇后号的甲板四周的四艘飞翼艇正在预热,他们先前已经投送了两只飞翼艇,将二十多个人送了下去。整个舰队按计划已经投送了七只飞翼艇,落点分布在整个阿尔托瑞地区。

那里输送魔力的管道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工作人员从上面走过,行色匆匆。有些人在紧急检修魔力引擎,他们穿着与其他人不同的服色,正是船上的炼金术士们。

许多人正在甲板之上列队,她几乎认得出那几个团队的名字,虽然里面的人来自于各个分会,一多半她都不认识,但那些历史悠久的团队,有好多都是从十年王朝的时代一直保留至今。

那些穿着杰弗利特红衣队战袍的选召者们,多则十数人,少则三五人,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虽然面前这家伙有些可恶,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挺对的的确是有些热闹,从长夏战争之后,弗洛尔之裔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这样规模的行动了。

只是上一次他们的对手是彩虹同盟。

但这一次却只是一个小小的自由冒险团而已,这样的落差实在令人感到迷惑。

其实是因为海林王冠。

卡卡忽然开口道。

六影微微一怔,回过头去看着对方,这是她听到的少有的认真的回答。

外界都传闻海林王冠在海之魔女弥雅手上,但弥雅和那个年轻人关系非同一般,卡卡目光中映着那点亮了云层的火光,而且多里芬的传闻中,也有提到过苍之辉的情报

而且你真以为对方好对付?

轻视对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六影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心中微微一动,不由下意识想起了发生在芬里斯的事情。那是他们被禁足之前的最后一次任务,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她和面前这家伙与那位多里芬的英雄交过手。

但六影却不明白,自己的搭档其实早有过这样的经历,但那并不是在芬里斯,而是在那场长夏之战的末尾,后来被人们称之为精灵遗迹一战的事件之中。

卡卡低下头来,看了看手中的发条妖精,那个龙之炼金术士,其实也与他交过手。

六影忽然注意到面前这家伙抬起头来,有些走神地看向一个方向,她也不由向那个方向看去,但那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在看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少年向那个方向收回视线来,摇了摇头:我们去空勤组吧,看样子团长给我们分配的任何应该是找出那艘风船来,陆战队已经不缺人了。

六影微微一怔,有些跟不上对方思维跳跃的速度。

在卡卡所注视的方向,一个年轻人同样正从他们身上移开目光,他注视着两人消失在艉楼的方向,才转过身去。白驹,登艇了。不远处,同伴们正在向他挥着手。

白驹过隙默默看着那些人,点点头走了过去。在看什么呢?有人用手肘碰了他一下,问道:哪个分会的美女,还是其他公会的小姐姐?

白驹过隙看了对方一下,淡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个‘天才’而已。

天才?那人看了看那个方向,露出恍然的神色来:你是说他啊,那家伙仗着有点天赋,不把公会分配的任务当回事。听说芬里斯一战之后,上面对他就有看法了,不战而逃,怯战之辈而已。

我听说这次不让他进陆战队,恐怕就有这里面的原因

听着众人的讨论,白驹过隙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道听途说的看法罢了。他和那个人其实是从一个青训营里出来的。两人的成绩皆一般无二,只是他去了一会,对方去了二会而已。

他只是有些看不惯对方那个惫懒的样子,事实正和六影一样,能看得惯这一点的人只怕也没几个。只是他总觉得对方那样的态度,是在轻视他们这些人所付出的努力,那样的人凭什么和他一个成绩?

他拉开舱门,跨入飞翼艇之内,穿过狭长的走道,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那个与他交谈的人,则坐在他的正对面,两人皆拉下架子,将自己固定在座位上。

旅团的团长最后一个进入飞翼艇内,关上舱门,然后看了看在座的众人,才开口道:各自检查自己的安全措施,目标的位置已经确定了,我们的行动会雪石堡一带展开,支援已经抵达的一团和天火公会的灭焰者旅团。

其实是帮他们擦屁股,有人低声说了一句:我听说他们请求支援了。

对付一帮野人也要请求支援,二会的人真是丢人,众人低声笑了起来:不过他们一贯如此,就是天火公会的人也这么费拉不堪,实在有些出人预料。

所有人皆点了点头。

白驹过隙有些心不在焉地侧过头去,看了卡舷窗之外,明亮的光芒划过云海,如同照明弹一样坠向下方苍茫的大地。

他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套,一一将发条妖精从大衣之上取下来,看了看里面核心水晶储存的魔力,又一一将它们放了回去。团长走了过来,看了看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次就交给你了,白驹,对手可不简单。不过我相信你也不遑多让,你可是这几年来从青训营之中出来的最有天赋的新人之一,公会对你们的期望很大,我猜外面的人你应该还对付得了。

白驹过隙抬起头来,点了点头。他们的目标一直以来是银林之矛,甚至还有银色维斯兰之中的那几个人,甚至连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的几个天才新人也从未入过他们的眼。

那位龙之炼金术士或许有些本事,但战斗工匠的世界从来不是仅仅靠计算力来决定高下的,他们从BBK的青训营之中走出之时起跑线便已高于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何况在第一分会历练了一年多之后的现在?

我已经有应对对方的办法了。他低声答道。

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越过他,在一旁坐下。

众人胸前的通讯水晶亮了起来,里面传来低沉的倒计时的声音:

三号飞翼艇开始投送。

三号飞翼艇分离。

白驹过隙只感到微微一震,感到整个身体都有一种失重的感觉,坐下的飞翼艇像是从什么东西上脱离开来。

而舷窗之外的景色正在迅速地变幻,赤红皇后号正变得越来越远,很快四周便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飞翼艇进入了云层之内,剧烈地晃动起来。

这种古老的一次性投放装置,最早其实被用来投送龙骑士的,但后来为选召者们改造,也可以用来投送人员。

只是这毕竟不是它的本职工作,飞翼艇的失事率相当高,乘员需要在最后阶段离开船舱,用滑翔翼降落。而无论是太早或者太晚,皆会造成人员伤亡。

因此飞翼艇往往只被用来投送那些有一定经验的精英选召者,各个旅团的成员,或者是专门为此而进行过训练的,拥有风元素亲和能力的陆战队成员。

而对于白驹过隙来说,他们显然是前者,他注视着舷窗之外横翼之上闪烁的金色光芒,那是护盾正在与空气之中的风元素发生作用,若非如此,以这东西的速度早已凌空散架了。

飞翼艇化作了一道坠入夜空之中的流星。

森林之中,方鸻正抬头看着那长长的金色尾迹。

他握了一下手中的通讯水晶,低声开口道:‘灰哨’先生,你带着其他人藏起来,来的人可能是弗洛尔之裔的旅团,接下来的战斗,你们插不了手。

艾德团长?

听我的命令,晚点我们在森林之外汇合。他打断了对方。

方鸻摁灭了水晶,看了看脚下的尸体,那尸体之上正泛起点点的白光,它背后插着一支羽矢,上面刻着帕帕拉尔人喜欢的符号。这是第三个,帕克开口道:其实我本来还有把握留下另一个的,不过那家伙太机敏了一些。

别太得意,爱丽莎看了这家伙一眼:这些人还不是弗洛尔之裔的精锐,他们的旅团成员应当还在后面,这些人看起来是他们的核心公会成员,相当于我们听雨者的精英团。

方鸻点了点头,认同了这样的说法。

不过夜莺小姐说对方的旅团成员还没有抵达,这恐怕也并不竟然,他用手轻轻拨动了一下风镜的外环,至少在他的视野之中,就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物。

猎焰气喘吁吁藏进了一间房间之内,他向四周看去,这里似乎曾经是一间书房,黑沉沉的空间之中立着许多书架,上面横七竖八地堆满了书籍,不远处是一张书桌,书桌似乎才被人翻找过,抽屉拉了出来,但没有放回去。

他擦了一把汗,注视着不远处挂在墙上的画像,胸前的通讯水晶之中闪烁着暗红的光芒,猎焰,猎焰在么?这里是第二通讯频道,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水晶那边传来的,是天火公会的人的声音。

他其实不太想在其他公会的人面前露怯,但公会要求他们配合对方行动,其实就是进来进行火力侦查事实与预想之中差不多,那些受赎者不难对付,在经过一番交手之后,他们便攻入了城堡之内。

在城墙争夺之中他们损失了几个人手,但对方损失更多,而且他们损失的都是第一次参加行动的新人,而对方显然皆是老手。只是一旦进入了庭院之后,后面的战斗就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起来。

那个忽然出现的女精灵一个照面就要了他们两个队员的命,其实对方的攻势说不上有多凌厉,但出现得实在神出鬼没,而且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

他最好的朋友,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回过身去准备反击。但不知怎么的,一束藤蔓缠住了他的手,然后那支翠色的羽箭穿过了其咽喉,带起一抹血花,让他直挺挺倒了下去。

他那时才明白,原来对方竟然是一个有德鲁伊等级的游侠,这个地方有艾梅雅的信徒倒不奇怪,可圣树守护者这样的职业不是独角兽少女的另一种说法么?

那位女神的圣女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还与他们为敌?

然后敌人就像是在他们身后生了一对眼睛一样如影随形,那个狡诈的帕帕拉尔人不时出现,用十字弓夺走一条人命。他们知道这是对方那个出色的战斗工匠的杰作,可队伍之中的战斗工匠一点忙也帮不上,并且也在之前的一场战斗之中失去了性命。

他和其他几人走散,心中料想那两人多半也凶多吉少,打开通讯列表看了看,果然看到名字灰了下去。

猎焰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他对于这样的境地其实早有预料,他们本来也是被用来完成这一切的。他默默打开光屏,将自己记录的情报输入了上去,然后点击了发送。

那上面的每一条信息,都是他们用人命的代价换来的。

做完这一切,猎焰才拿起水晶,平复了一下呼吸答道:我还好。

那边沉默片刻,略微有些赞叹:干得不错,伙计,你就待在那个地方。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灭焰者旅团的每一位成员向你们致敬。

猎焰微微一怔,忍不住心想天火公会的人的旅团的名字,和自己还真是八字相冲。

他正想开口调侃两句什么,可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来,注视着那里的黑暗之中,一缕闪烁的银光。

而在那银光之下,黑沉沉的水晶之中,赤红的光芒,正变得无比明亮。

猎焰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白驹过隙收起风之翼,重重地落在雪地之中,打了一个滚儿,才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团长的声音已从通讯频道之中传来:各位注意,天火公会那边刚刚传来消息,第一分队已经和我们失联了,对方的战斗力比想象之中还要强一些。各小队先彼此靠拢,注意保持联系,斥候分队可以先向雪石堡方向进行侦查。

一张地图被传送了过来,形成光屏打开在白驹过隙的面前。团长继续说道:这是天火公会分享过来的情报,这是他们已经探明的区域,他们要求我们在南面对城堡形成合围,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对方的人。

旅团频道之中有人抱怨几句,他们在积分排名上与灭焰者旅团相差伯仲,甚至还略胜一筹,实在没有理由听从对方的指挥。

不过既然团长也没有意见,其他人也只能私底下嘀咕两句。

白驹过隙并不太关心这些虚名,他只看了看那地图,天火公会的人工作很细致,对方显然也拥有一个或多个出色的战斗工匠,他们在地图上标记出大多数发现过敌人,或者发生过战斗的区域,甚至第一分队的人倒下的地方,也一一标记了出来。

这样一来,对方从战斗开始至今行动的轨迹,便大致有了一个轮廓。只是这个轮廓尚且还不够清晰,尤其是在雪石堡方向还存在着大片的空白的区域,白驹过隙用手指着那些地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灵感:

对方是在向西面突围,他们在干掉了第一分队之后,应该已经离开那座城堡了。

他马上将自己的想法上报了上去,然后拿出几只发条妖精来,拉下风镜,右手轻轻一举,这些小东西便轻盈地从雪地之中飞起,升向夜空之中。一共是二十二只发条妖精,但这还不是他的极限。

团长,他一边分心操纵一边开口道:我想办法摸清楚对方的行动轨迹,给你们提供支援。

交给你了。

那边传来的信息言简意赅。

白驹过隙明白,这简单的话语之中包含着信任。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他在这个团队之中的表现,也历来对得起众人的信任。

公会将资源倾斜给他们这些人,他们自然也要对得起培养的价值,而这正是他对那个和自己一起离开青训营的家伙,最为看不起的地方。公会的每一份资源都是许多人努力的结果,任何人也不能轻易亵渎。

他将手轻轻一引,十数只构装体穿过雪松林,向着那个既定的方向飞了过去。在窄视场模式之下,他的反应灵敏至极,集中的注意力令他可以轻松分辨出从任何一个方向出现的障碍物,那十数只的发条妖精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在重重的树冠之间飞行着。

白驹过隙知道对手也有这样一手能力,甚至操控手段还在自己之上,比数量,自己也远远落在下风。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在这场战斗之中一定会失败因为失败的定义,取决于他要达到的目的。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争夺第一与第二的虚名永远显得那么令人垂涎,但在白驹过隙看来,战斗工匠也只不过是战场之上的一个部分。他们要完成的并不是战胜对手的战斗工匠,而是达成自己在这场战斗之中既定的战术目的。

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因此当第一只发条妖精从他的视野之中暗下去的时候,白驹过隙就明白,自己已经抓住了对手的尾巴。

他放出了第二批发条妖精,只有四只而已,但同一时间,他让另一边的发条妖精停了下来,在地图上标记出自己受攻击的位置,并密切地注视着那个方向发生的一切。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忽然之间右手微微一动,一只发条妖精骤然之间离开了自己原本悬停的位置,向森林深处飞去。

而在这个战场的另一边,方鸻正微微一怔。

有点意思

他心中不由自主闪过了这个想法,他看到那道暗红的光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但并未穿透对方的发条妖精,而是在那里的雪松树干之上留下了一个金色的灼痕。

这还是他少有地攻击落空。

这让他不由想起在许久之前,在伊斯塔尼亚那处走私者的港口之外,与那个盲从者的战斗工匠缠斗时的情形,眼下的这个战斗工匠,至少也有对方的水平。

而且其操作手法,让他产生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默默感受着这种熟悉感,心底的记忆一一浮现,渐渐重合,时间好像回溯到了多里芬发生的一切之前,在精灵遗迹之中的那一夜。

他当时也和一个来自于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战斗工匠交过手,两者的操作手法几乎如出一辙,只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自己是遇上了什么样的对手。

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方鸻忍不住挑了挑眉头,不是冤家不聚头,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上,遇上老对手。他微微将‘灾星’们收回来了一些。

对方的举动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对方背对着自己的发条妖精是怎么察觉到来自于背后的攻击的?他立刻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监视网。

他用自己的发条妖精在森林之中搭建了一张‘监事网’,将每一只发条妖精都纳入一个连锁的视觉网络之中,确保它们彼此可以看到对方的视野盲区。

对方这样的举动显然并不是为了发现他们的‘踪迹’,而是为了察觉到他的发条妖精发起攻击的‘轨迹’。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风暴汇聚V

正当方鸻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他风镜之内的视野忽然黑下去了一部分,他微微一怔,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镜片,下意识用手套去擦拭风镜。但手才举起一半来,忽然停在了半空中,他好像是忽然之间反应了过来

有发条妖精离线了。

虽然自从发条妖精先后升级以来,他还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情形,改造之后发条妖精在战场之上的无往而不利,几乎让他忘记了在同一个层面与对手对抗的感觉。

方鸻微微一怔之后立刻心生凛然。

他其实已经看到了攻击来自的方向,那不过是一支银灰色的羽箭,它从森林之中穿林而至,静静插在那只发条妖精的残骸上。他将目光略微回转,停留在那些暗处的对方的发条妖精之上,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那位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战斗工匠的意图。

它们就是来当诱饵的

虽然比起操控水平,对方还远不如自己,可也不是一对一的战斗,他还有同伴。方鸻抬起头来,看了看这片寂静的、积雪覆盖的森林,每一根松针后面似乎都隐藏着一道锐利的目光那不是普通的对手,从先前那一箭就看得出来没有试探,一发中的,距离至少两百尺,在夜色掩护下,在枝叶层层叠叠的林地之间。

他身后正是高耸的城堡,正如白驹过隙的预料,他们已经离开了那里,准备向西进入森林之中。

眼下在他们正面至少有两个旅团,出箭的游侠应当来自于前一个旅团,他们并不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但这个战斗工匠的来历,则反之,从之前察觉出的细节上,方鸻不难判断出这一点,不过两者这么合作无间,倒是他没想到的。

七海旅团何德何能,竟能让弗洛尔之裔一连派出两个旅团通力合作,虽然还不清楚对面两个旅团的名字,与其在积分榜上的排行,但来自于大公会的旅团,又会差到哪里去?

就算不在全球榜一千名之内,但至少也是积分榜靠前部的位置。

并不是所有冒险团都能被称之为旅团的,它是专指那些组织或势力之中的精英队伍,这个称谓最早要追溯到那个北方帝国的奥赫尼十一世时代奥述人在那个全盛时代成立了一个专门的战斗工匠组织,安吉那之眼。

这个以一只全知者之眼为徽记的工匠组织,其一开始便威名赫赫,名震天下,而它所使用的奥述人的专属单位的称谓旅团,后来也逐渐流传开来,称谓大陆之上所谓类似精英团队的专属。

而那还是选召者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情,随之选召者的到来,这个约定成俗的称谓也伴随着各大公会精英团队的林立,从而推广开来。

他曾经亲身体验过一次顶尖旅团的实力,那一箭之威他至今还记忆犹新,银林之矛的银之翳在总榜之上的排名是四百三十名,当然从积分榜前部(百分之二十)到一千名这之间还有很大的跨度,可也至少说明,此刻在他们对面的,是七海旅团迄今为止遇上过的罕有的棘手对手。

他目光注视着这一片漆黑的山谷,起伏的山岭与安静的雪松林,并未轻举妄动,而是拿起水晶,先向其他人提醒了一句:各位小心一些,可能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旅团。

是哪一支?片刻,通讯频道之中,传来砂夜沙沙的嗓音询问道。

虽然在彩虹同盟中,一般认为银林之矛才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宿敌,但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显然也对这个老对头十分熟悉。

沉默了片刻之后,红叶也在那边答道:杰弗利特红衣队有两个旅团,一个是他们的核心旅团‘红衣剑客’,另一个是青训团‘杰弗利特的火枪手’,后者可以说是前者的预备役。

我猜是后者。方鸻想了一下答道。他记得红衣剑客在积分榜上排名五百多,与银之翳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如果是这支旅团在这里的话,应当用不着与他们玩这些小把戏。

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压制得住一个积分排名五百位的旅团的战斗工匠,对方光从等级上,就与他不在一个层面上。何况红衣剑客并不在考林伊休里安活动,那支旅团最近一次出现应当是在奥述帝国南方。

他不太清楚杰弗利特的火枪手这个旅团的情况,但作为红衣剑客的后备团,想必应当也不会差。

除了他们之外,应当还有另一支旅团,方鸻看了看森林的方向,沉默了片刻。不久之前我们与对方接触过一次,但那应当不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暂时还不清楚对方的来历。

艾德,你打算怎么办?红叶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她曾经也是橡木骑士团后备旅团的成员,在模拟战中他们与银林之矛的青训团最多是五五开,那想来与杰弗利特红衣队应当也相差仿佛。

但如果对手是两支旅团的话,那结果就会大不一样了。

恐怕胜率无限接近于零。

只是她对前者还有些信任,心中仍旧可以保持镇定许久之前,他们在多里芬对上尼可波拉斯也是十死无生,但结果呢?何况眼下,已不再是‘许久之前’了。

他心中大致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意图,那只被钉在树上的发条妖精,也就是之前唯一发起过攻击的发条妖精,对方用自己的发条妖精,来换自己的发条妖精,但应该没那么简单。

因为他不会那么傻,对方想来也不会这么天真,但这应该就是对方的目的了,若他不动手,对方的发条妖精就一直在那里,所构成的视觉网络也一直存在着。

虽然他的发条妖精也在那里,可这就意味着,对方设法将他拉入了一个相同的境地。他无法限制对方,但对方也无法限制他,听起来是一致的,可别忘了对方是在这场对抗之中原本处于弱势的一方。

有点意思,方鸻第一次重新审视这个对手,来自于这些大公会青训营之中的天才新秀们果然没一个简单的。可是,他心想:也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其实相比起眼下的处境来,方鸻一想到自己的损失,更心痛得无法呼吸。

那可不是两三千里塞尔一个普通发条妖精,自从自己的发条妖精脱离了消耗品这一低级定位之后,其成本就开始指数上升,到了灾星这个等级,基本上已经等同于飞在天上的等重的黄金。

他损失的是钱,但其实是心里滴下的血,方鸻自认为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心里连带把那个干掉自己发条妖精的游侠一并也记恨上了,只差没拿一个小本本记下来。

正如同对方捕捉到了他的发条妖精的位置一样,他自然也根据那一箭的飞行轨迹,抓住了对方的小尾巴。

他的发条妖精悄无声息地动了起来。

对方的发条妖精其实也在运动,并且有些肆无忌惮。

这正是方鸻所面临的困境,只要无法主动出击,对方的发条妖精就难以限制而这本来应当一贯是他最擅长的地方,也是七海旅团迄今为止表现出的最大的优势之一。

不过方鸻罕见地沉住了气。

在战场的另一端,白驹过隙心中同样闪过了一丝不安。

他竟隐隐感到有点心悸

虽然自己已经可以说实现了预定的目标,只是他一边操作着自己发条妖精的视线,一边寻找着对方可能的踪迹之时,映入视野之中的,只有一片死寂的森林而已。风与雪似乎都停息了,黑暗之中只有静悄悄的画面,双方都正藏匿于森林的阴影之中。

但无声之中,却潜藏着别样的信息。

他隐隐有一种错觉与自己一样,对方的发条妖精也一定在这片树冠层之内它们就在这里,甚至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对方想,它们随时可以发起攻击。

虽然或许那正是他所期望的

但他马上摇了摇头,对方或许像是一个无声的幽灵一样,游走于自己的视线之外,但要说做到完全监视,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由发条妖精窄视场模式先天决定的为了令战斗工匠能更集中注意力避开障碍物,这种视角在侦查、在追踪上,与宽视场模式相比有先天的不足。

他还没听说过有哪个人,包括那些顶尖的大神们,能在这样的视场模式之下,精准追踪每一个目标的。

白驹过隙一向自诩为冷静,因此他才能将战斗的工匠技艺视之为手段,而非目的。他甚至也可以客观地看待自己与对手存在的差距,但那个人或许有一些不同,可要说超过了第二世界的水平。

恐怕还很遥远。

当然仅仅是这片安静的森林,就足以让他感到有些心惊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能抓住一点对方的影子,可没想到对方操控发条妖精的水准如此之高,完全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那种感觉只有在真正懂行的人心中,方才能显示得淋漓尽致,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还从未从其他人身上感受过。白驹过隙这才第一次明白,在灰鸮镇外并不是那些鸦爪圣殿的战斗工匠们表现太过拙劣,而是他们不得不拙劣。

正如同此刻的他一样。

冷汗一下便浸湿了衣衫,白驹过隙不由自主地出了一口气。他所唯一庆幸的是,这并不是一场一对一的战斗,所幸他赌对了。要是他一开始怀着稍许的自大,此刻恐怕都是一败涂地的下场。

他默默拿起水晶,将得到的信息在心中先默念了一遍,好像并生怕念错任何一个数字一样,以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向其人报了过去。

森林之中一片寂静。

灭焰者旅团的团长,无铭正通过团队频道,向每一个人下达指令:

对手的位置已经大致清楚了。

不过我们可能不得不在对方的视线之下行动。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因为至少他们双方皆有侦查权,相较其鸦爪圣殿在灰鸮镇一战当中所面对的盲目的战斗,已经不知好了多少。

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他们的工匠,那个先前在与方鸻的争斗之中一败涂地的炼金术士正耸了耸肩,他也不觉得丢人,毕竟事实如此,对手给他的感觉简直他妈不像是一个人。

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战斗工匠干得不赖。

的确,听说BBK这一次在青训营之中发掘了不少人才,其中包括好几个天才战斗工匠。

其实也算不上是发掘,只是先前投入的回报而已,他们在CCSL上连续几年的深耕,而今赢来了收获季。这一次杰弗利特红衣队是真打算一飞冲天了,他们的目标几乎肯定是第二世界了。

在频道之中,人们低声交流着。

他们倒没有什么不满,毕竟相比起BBK来说,天火公会早已第二世界的一员,在他们眼中,杰弗利特红衣队不过是后起之秀而已。

对手有德鲁伊,甚至可能是艾梅雅的独角兽少女。

利瓦德,Wrath,无铭继续开口道:侦测阵营,正前方扇面九十度,三十秒一次,你们交替进行,目标是守序阵营。

两个魔导士齐声应是。

大约半分钟之后,一道明亮的青色光华便映入了一众人的视野。

德鲁伊们尊重于自然的平衡,艾梅雅在自然的生灭之中秉持着中立的态度,不过作为秩序一面的神只,她的追从者们也一贯是偏向于守序的,而作为她的圣女,独角兽少女们自然也同样如此。

在侦测法术如同水纹一样扫过森林之时,艾缇拉忽然心生凛然。

她原本化作了一只天堂鸟,一丛丛松针正从它身边飞掠而过,但忽然之间,它羽翼之上绚丽的长羽片片立起,几乎是毫无征兆地一个转折。

而正在那一刹那,一只带羽的银灰色箭矢与之交错而过,笃一声钉在后面的雪松上,摇晃不已。

那个游侠放下手中的弓,正有点意外地看着这一幕。

这原本应当是十拿九稳的一箭,但对方好像得到了什么预兆一样,巧之又巧地躲开了这一箭。

他拿起通讯水晶:她好像是

她好像是察觉了我们的法术,Wrath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了起来,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自然征兆,这一定是自然征兆,小心一些,对手是神眷德鲁伊。

艾缇拉飞入树冠之后,立刻扇动着翅膀停了下来。

她下一刻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落在那儿密密层层的枝丫之上,藏匿了起来。

艾德,她用爪子按着自己的胸口,低声开口道:对方还有另一个游侠存在,位置是

我已经看到了。

方鸻默默看着那个方向,安静地开口答道。

他轻轻抛了抛手中的火巨灵,然后将之接住。那金色的小球之上弹开出两对羽翼,轻轻一振,然后飞了起来,它正划过一条弧线,飞过森林的上空。

那道金色的光芒映入了白驹过隙的眼中,那正是他早有预料的一幕,他马上拿起通讯水晶,语气急促地开口道:小心,对方动用那种会自爆的发条妖精了,他的攻击方向是

那道金色的光芒从半空之中斜刺而下。

夜色下,森林中闪烁起一团耀眼的光芒。

而在最后一刻,方鸻看到那里的雪松之下窜出了一道人影,在金色焰光的照映之下,人影闪入了一片灌木从之中,很快消失在了那个方向。

对方躲开了火巨灵的攻击。

他抬头看了看,眼神之中一片平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有几把刷子。

他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目光向森林之中的一个方向看去。

对方的动向?

听着通讯频道之中传来的询问声,白驹过隙只默默注视着发条妖精从前线传回的,森林之中静悄悄的画面,并轻轻摇了一下头。

他的发条妖精正在森林之中巡弋着,并同时让每一个自己所控制的发条妖精,都纳入另一个发条妖精的镜头之内,利用这个完美闭环的网络,将整个山谷皆纳入侦查范围之内。

但对方仍旧没有任何行动。

山林之中,无铭正默默在地形图上划出一条线来。

那条线正是他们先前所察觉到的,那位对方的德鲁伊的行动轨迹,在战斗工匠的监视之下,几乎只有德鲁伊可以完美地避开。

但眼下,威胁已经解除。

那么接下来,便轮到他们的反击了

虽然灭焰者的众人们可能从未怀疑过,自己会在这场交锋之中取胜,毕竟汇聚了天火公会与杰弗利特的两个旅团,要是还行动失败,也未免太丢人了一些。

他低声下达了一个命令。

灭焰者旅团的众人开始行动起来,三名夜莺、一名大剑士与一名游侠构成的队伍正沿着雪石堡北方的山脊线一带向前推进,如果对方继续按兵不动,那么他们会进一步将对方围死在这里。

而通讯频道之中,也正传来团长的声音:对方还是没动么?

听着这个疑问,白驹过隙心中闪过了一丝恍惚。

他其实仍旧有一点不安。

因为至今为止,他还没有摸清楚对方的意图他可以察觉出那位龙之炼金术士的发条妖精一直在运动,并避开了自己的侦查,可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他却一直不得而知。

他其实非常希望对方可以出手攻击自己,即便这样一来他肯定是防范不住的,但他手头已经准备好了替代品,他相信对方的发条妖精成本一定比自己更高,比消耗,他耗得起。

可问题是,除了第一轮试探之外,对方好像完全陷入了静默状态。

这种判断落空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好受。

对方难道真的放弃了?

可问题是又那样能力的人,怎么会这么简简单单就范?可若是没有就范,那么又有什么可以解释对方眼下的举措?

频道之内传来了团长有些不太耐烦的第二次询问,白驹过隙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赶忙摇了摇头。

我没有任何发现

团长点了点头,开口道:狼烟,灰山,你们带人向北前进,灭焰者的人已经将对方钉死在了那个地方,我们需要再给对方一些压力。

两支小队得到命令之后,立刻向北而行。

白驹过隙张了张口,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感到心中越来越没底。

他低头看了看怀表,表盘之上的指针正一分一秒流逝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似乎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他再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那片静默的森林,心中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他不由自主抹了一把汗,他其实面对过很多更强的对手,公会里的前辈们,也未必比那个人更差。

但或许这就是实战与训练的不同,他这才明白过来,那些经历了血与火,才成长起来的顶尖选召者们,是怎样的存在。

只是他才刚刚放松下来,忽然之间,视角余光之中一道阴影从他其中一个发条妖精的视野之中一晃而过。白驹过隙那一刻几乎是连寒毛都炸了起来,下意识将那个发条妖精一停,然后将视野一百八十度回转了回去。

不过一片漆黑的树林之中,什么也没有,只有灌木丛微微晃动着,一只灰色的鹿子,立在那里,有点紧张地看着这个方向。

白驹过隙马上抓起水晶:无铭团长,你们七点钟方向,侦测阵营扫视一下。

无铭微微一怔,立刻停下来,用手势指挥身边的魔导士依言而行,不过回应来的只有一片沉寂而已。

有任何发现么?

没有任何发现,朋友。

白驹过隙松了一口气。

那请继续。

但他的话忽然之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有些僵硬地将自己的发条妖精回转了回来,然后仔细数了一下自己视野之中画面的数量,一共二十多个,一个不少。

白驹过隙有些不敢置信,又重新数了一遍,然而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仍旧是一个不少,可问题在于,对方为什么没有发起攻击?

他没有看到?

他本能地不相信这个可能性,他知道发条妖精是怎么一回事,也确信一个正在严密监视自己的对手,绝不可能会放过一个如此明显的纰漏,除非

除非对方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一点。

那么,对方在意的是什么?

请等一下。

白驹过隙结结巴巴地喊道。

可惜的是,他提醒得已经有些晚了一点。

北边正向前推进的三名夜莺、一名大剑士与一名游侠,其打头的正是那个防御力最高的大剑士,但后者刚刚走出森林,脚下忽然微微一沉,接下来整个身子都陷了下去。

所幸后面的夜莺手疾眼快,一把将他给拉了回来。

这是什么?大剑士从雪地之中拔出脚来,只看到积雪下面竟然是一片淤泥,沼泽?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沼泽?

但正在这一刻,四人身后,那个最为敏锐的游侠已经举起长弓,低喊一声:小心!

只见大剑士身侧,立在那沼泽边缘的一株枯树忽然之间活了过来,一爪向这个方向挥来。枯萎树人!?大剑士大吃一惊,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东西会来到埃贡恩森林外围的,但原本就立足不稳,此刻又哪有余力去抵挡?

倒是那个抓住他的夜莺反应极快,一把将自己的同伴推开,反手抽出匕首。但仍是慢了一步,枯萎树人的爪子已爪向他的手臂,说那时迟那时快,夜莺半个肩头都化为了一片升腾的黑雾,然后整个人都化为一道黑烟向后退。

他一落地,立刻扬起匕首一刀将枝爪从那树人身上斩了下来,落在雪地之中。但爪子方才一落地,便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不见。夜莺看到这一幕脸色都变了:

幻术!

他们了解过对手,当然清楚这幻术从为何而来。

那个团队之中如果不存在第二个幻术师的话,那么唯一能使用真实幻术的,无非只有那个博物学者而已。

这是埋伏!

夜莺心下一片冷然,抬头一看,果然看到那枯树之后忽然一把大剑刺出,闪烁着寒芒,那巨大的剑刃夹杂着一声尖啸已至自己面门。

那个游侠这才松开弓弦,银灰色的羽箭射向那大剑背后的持剑之人,他本意是用这一剑逼退对方,将自己的同伴救下来。

可他万万没预料到的是,对方居然不闪不避,硬接了这一箭,闷哼一声,然后巨剑依旧一剑斩下那个挡在前面的夜莺,霎时之间拦腰两折,倒了下去。

一片殷红的鲜血浸染雪地,那倒在地上的夜莺似乎至死也还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是这场战斗之中第一个倒下的人。

那个大剑士怒吼一声,爬起来抓起自己的大剑,就向袭击者刺了过去。

但那个手持巨剑的男人后退一步,用手抓住插在自己胸口的羽箭,皱了一下眉头,用力一拔好像那猎箭头上的倒钩不存在一样,连带着箭矢与血肉一起将之扯了出来。

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一点点滴落了下去。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他一只手直接握向大剑士手中的剑,当一声响,大剑上传来的感觉到不像是击中了肉身,更像是砍中了一块石头。

但旁边几人看得分明,那根本不是砍中了石头,而是卡入了男人的手骨之中。而后者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用另一只手反手一剑向面前的大剑士捅了过来。

要不是旁边另一个夜莺见机得快,一扬手丢出手中的匕首,匕首与巨剑交击飞溅起一片火花,并将之撞得一歪的话,这一剑几乎正好要将那大剑士刺一个透心凉。

但这连续的两轮攻击,几乎震惊了在场每一个人。

他们看着那男人从容退开,默默并松开了大剑士手中的剑刃,那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但克威德显然不会和他们解释这一切,他只再默默后退一步,然后双手举起了手中的巨剑来。

而从他身后,正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吟唱声,森林之中狂风皱起,一片冰锥夹杂在这风雪之中,向着面前几人扑面而来。

通常的情况下,只有法术才能防护法术,几个夜莺与游侠虽然来得及闪避开,但锐利的冰锥还是割开了他们手臂、背后的肌肤,至于那个大剑士,更是惨嚎着后退。

同时他还要应付那个在风雪之中好像是一座坚硬的大理石一样向自己发起进攻的男人,虽然对方手臂上,肩头上早已被割得鲜血淋淋,但他好像就是没有痛感一样,只一剑接着一剑向自己刺过来。

但相比起这个怪物。

灭焰者旅团的几人心中更加震惊的是

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那也正是白驹过隙心中此刻最不愿意面对的梦魇。

他正茫然地听着通讯频道之中传来的各式各样的惊叫声: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该死的杰弗利特的混蛋,你们提供的什么该死的情报!

白驹?

最后传来的,是团长的质问声。

白驹过隙张了张嘴巴,可这让他应该怎么回答呢?

他正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发条妖精的视野之中,一片安静的视野,那里的森林,仿佛还一如之前一样静悄悄。

只是在他并未察觉的地方,当他将发条妖精转过去的那一刹那,在那灌木丛中的那只灰鹿,其身形正在渐渐消失不见。而在同一个方向上,藏在灌木丛之中的两道目光,正有点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不用担心。空的通讯水晶之中正传来方鸻的声音,他身边的砂夜正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要不是砂夜小姐见机得快,他刚才就差一点为对方的发条妖精发现了。

但方鸻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他默默答道:你们沿着三点钟的方向前进,对方的游侠应当在你们的正前方,你们大致可以在他感知的极限范围之外停下来,我会给你们指示攻击方向

另外大约半分钟之后,会有另一只发条妖精经过那个地方,你们等我的进一步提示,我不会让他发现你们的。

但他忽然停了下来。

稍等下,他开口道:对方的发条妖精停下来了。

方鸻正通过自己位于森林之中无处不在的视野,默默地注视着一幕,在注意到对方将发条妖精一一静止下来的时候,他也放下了右手。

看来对方终于意识到了。

这不是一场一对一的战斗,但对于七海旅团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样,他的目的也并不一定是要攻击对方的发条妖精,不是么?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仅仅是击杀对方的有生力量,并突出重围而已。

对方在这个战场之上建立了视觉网络,但那又如何呢任何侦查体系都存在盲区,尤其是当对方自以为聪明地,将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发条妖精之上时。

而他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找出对方的视觉网络之中,那个动态变化盲区而已。

那潜藏于森林之中的,对方所无法察觉的无数双眼睛,便是一切的保证。

白驹过隙正僵立于原地

他好像终于搞清楚了什么,但其实又不太明白,而心中最大的疑惑,或许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对方究竟要对发条妖精的行动轨迹有多么熟悉,才能一一找出他视觉网络之中的每一个盲区?发条妖精的窄视场模式,本意是在障碍物众多的环境之下可以更好地集中注意力,以避开可能的风险。

但这种模式本就很难在黑暗、狭窄的环境之中施以侦查,可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完美地捕捉与追踪自己的发条妖精的?

他简直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公会之中的那些前辈大佬们,也没和他说过,发条妖精的对抗之中,还有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战术。

这甚至根本都说不上是一种战术了,这简直就是全方位的碾压。

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之上滑落了下来,浸湿了风镜的皮带。

一幅画面好像一下子浮上了他的记忆之中。

那还是他在分析七海旅团战力的资料之时,无意之中得到的一个视频。

那似乎是对方发条妖精的第一视角,那个在黑暗的森林之中的宽视场飞行模式几乎让他有些震惊,不过从多方面得来的信息来看,那个视频似乎并不是什么一手资料。

原因也很简单,在那样的环境之下使用宽视场模式,是他从未听闻过的事情。在任何关于构装体战斗,与战斗工匠的手册之上,都没有阐述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

可此时刻,那个画面却像是一把刀一样,刺在了他心中。

难道

白驹过隙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默默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空之中,仿佛在那里,他看到了那些飞舞呼啸的银色妖精们。

第一百三十六章风暴汇聚VI

自然之弦忽然有些警觉地抬起头来,通讯频道之中嘈杂的声音已经严重的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轻易放过前方一片漆黑的视野之中,那一闪而过的暗红色。

系统是依据感知能力来给予那些拥有高侦查能力的人修正的,大体来说就是五感加上直觉,但对于游侠来说,通常是指视觉与听觉。

他不是精灵与矮人,或者是罗塔奥的荒野之民,不具有微光之下的视觉。视觉能力在黑夜之中被极大地削弱了,因此他只能看到一片影影憧憧的松树林,好像是静默的耸立的巨人,横生的树枝,则是它们的爪牙但这些怪诞的影子都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立在黑暗之中。

大多数选召者并没有经过长期的训练,即便他们是精英,但也仅仅指他们擅长借助选召者系统战斗而已。而他们中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之人之外,大多数人也并不能真正拥有和这个世界经验丰富的老游侠们一样的敏锐,可以捕捉一定范围内一切风吹草动。

只是系统赋予了他们这样的能力

那黑暗之中所标识出的暗红色轨迹,很可能是系统在提示他,他在那个方向听到了声音。

只是至于声音的源头是什么,自然之弦也不敢确定,或许是一只灰鹿,一只越冬的野兔或者獾,他所看到的只有一团漆黑,如果他是精灵或者是荒野之民,拥有微光视觉天赋,系统或许还会为那个活动的东西加上一个轮廓。

但他并不是,享受了人类的好处之后,自然要放弃另一些天赋。自然之弦忽然有些后悔起自己没有选择半精灵,或许折中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他默默看着那个方向,仅仅通过声音也不是完全无法判断黑暗之中的未知。根据声音移动的轨迹,落点,也能大体判断出潜藏于黑暗里的是个什么东西,是人还是野兽?选召者们专门的训练,正是为了锤锻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的反应能力。

自然之弦看着那条在黑暗之中延伸的暗红色曲线,正以飞快的速度向自己接近,在千钧一发之际醒悟了过来。但他无动于衷地举起了长弓,看着那道曲线与自己交错而过,‘笃’一声钉在耳边几寸之处的树干上,化作了一支灰色的羽箭的样子,箭尾微微颤动着。

自然之弦松开弓弦,向着黑暗之中那个声音的源头一箭射了过去,羽箭穿过重重的树枝,而后向下俯冲,‘砰’一声最后插在了一面盾上。砂夜举起盾后退了一步,感受着从手臂上回应过来的力道,抬起头看了看那个方向。

她确信对方是看不到这个方向上的自己与小空的,但相隔一百多尺这只箭不偏不倚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飞过来,那只能说明这一箭是循声而至,对手并不简单,只是受限于这个战场而已。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重重的树枝,注视着那里的夜空,偶尔有一线银光一闪即逝。

她身后的少年一脸羞愧,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弓,对不起,砂夜姐,空低声说道:我又没射中,明明艾德团长已经标记出对方的位置。

差一点就中了,砂夜低声答道:不是每一个人一开始都是高手的,可惜你错过了青训营的机会。对方已经转移位置了,我们也转移位置吧。

黑暗之中,人们点了点头。

自然之弦看着森林深处绽放的暗红光点,就意识到自己射空了要不是射中了树干,要不就是击中了盾牌一类的东西,因为如果是击中人体,声音不会这么明显。

他谨慎地从灰色的树干上爬了下来,拿出通讯水晶说了一句:团长,我可能被发现了,他们已经靠近到我们的右翼了。

森林之中,无铭正回过头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片森林已不复先前的安静,对手好像是无声无息穿过了那片林地,来到他们面前他们曾以为自己拥有‘视野’,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黑色的玩笑。

他在对方的眼皮底子下派人从北边绕了过去,但不出意外受到了伏击,那边回应来的消息对手至少有一个打不死的怪物,还有一个夜莺,与一个施法者而施法者似乎是对面那个团队之中的博物学者。

目前那边传回的消息并不太好,而布置在薄弱一侧的游侠们此刻也不约而同地发现了新的敌人,对手究竟准备从那一边发起进攻?

究竟是南还是北是对手选择的主攻方向?

眼下他们已经失去了先机,在这片森林之中显得极为被动,人手背分割于黑暗之中,互相不能照应。

他意识到自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将所有人收拢回来,但那无异于给对方让出一条通路,属于不能考虑的方向。而至于另一个选择,便是找准对方的突破口。

他相信自己手下的团队面对对方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但问题在于,前提是他们可以在正确的方向上找到真正的敌人。

支援南还是北?

无铭本能地想要选择北边,对方在那里配置了他们的博物学者,这应当是一个信号,任何人都明白博物学者的重要性。可战场上的直感往往是反本能的,因为如此显而易见的结论,很有可能正是对手希望自己作出的判断

他默默思索了片刻,但最终还是作下了决定。一个团队的领导者首要的责任,便是为自己的判断而承担风险那是他从前辈们那里学到的第一课,领导者务必要保证自己决定的正确性,但却又往往不得不时时刻刻直面错误。

不敢犯错的人,是没有资格走到这个位置的

去南边。无铭收剑回鞘,看了看身边的众人,灭焰者参与这次行动一共十六人,刚刚好一个分队,眼下已派出去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便是这战场之上决定性的因素。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身份,还有这个头衔所带来的荣耀,他不容许自己失败,但如果失败,那么他将承担一切责任。

他明白公会选中他来执行这个任务,正是看中他在危急关头的决断能力虽然在这个事件的开头,或许许多人都并不认为这份能力会真正派得上用场。

白驹过隙,无铭一边向前走去,一边拿起了通讯水晶,并屏蔽了其他人的声音,声音十分冷静地对对方说道:请你为我们提供信息支援。

请你为我们提供信息支援

这句话让正处于巨大压力之下的白驹过隙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无条件的信任,在此刻正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他好像刹那之间恢复了那个曾以BBK青训营十年来最高战斗工匠成绩而结训的身份的骄傲,也恢复了一个顶尖公会旅团成员所应当具有的自信与镇定,而那个影子,正从他脑海之中默默闪过。

毕竟那时以同样的成绩从青训营之中离开的,其实并不只有他一个。

还有那个家伙。

白驹过隙轻轻吸了一口气,他是绝不会轻易认输的。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夜空中,但目光已与先前决然不同,那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丝火苗,不就是对于发条妖精的操控么,不就是宽视场模式么?对方可以做到的,他没有理由做不到。

他举起右手,厚厚的手套上,金属的边缘反射着一丝冷光。

方鸻看到白驹过隙的发条妖精,忽然之间全部动了起来。

它们存在的视觉网络在一刹那之间打破了。

而原本的结构美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他原本还颇为欣赏那个精巧的结构的,它好像具有一种专属于灵巧构装的体系的美感虽然最终是没能阻止自己,但那并不是那个‘网络’本身的问题而是对方还没有做到最好而已。

只是被打破的‘网络’则与先前截然不同了。

那些发条妖精正像是没头苍蝇一样转动了起来,它们的飞行轨迹可以说是丑陋的,磕磕碰碰的,充满了杂乱无章的感觉,令方鸻都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不过出于一个战斗工匠的敏锐,他还是找出了对方这么行动的意义,不由微微挑起了眉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目光。

宽广的视野将白驹过隙引入了另一个世界,让他头晕目眩,几欲流泪。他捂着额头,连右手都微微有些颤抖起来,混乱的线程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平日里从容的掌控能力。

但在这些混乱之中,他的的确确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风光,那正是方鸻所见的世界。

那个天翻地覆,上下左右颠倒的世界之中,他终于看到先前没有看到的一切,对方的布置,森林之中的每一个盲区,他甚至抓住了那黑暗之中一闪即逝的银光。

我抓住你了

白驹过隙激动得握紧了右拳。

他终于抓住了那个一直隐藏于自己身后的幽灵,那高高在上俯瞰自己的‘神只’,他将那个对方从云端扯了下来,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无论如何,这是在这个战场之上第一次,他和对方站在了同样的高度上。

你决不能再随意摆布这一切了!

他心中发出一声愤怒地的吼叫,青筋绽起,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发条妖精向那个方向追了过去数不清的发条妖精一只只撞在雪松与岩石之上,或者为横生的枝丫扫落下去,一片片视野黑了下去。

但只剩下了最后的两个画面,终于追上了那一切,他终于看清了那只悬浮在夜色之下的,银色的构装体。

那只优雅的构装体,正静静停在树冠之下,并从半空回转过来,用银色外壳之下那枚漆黑水晶,‘注视’着他的发条妖精,‘注视’着他。

白驹过隙极力忍着想要吐出来的恶心感,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惜的是,发条妖精不能让他表达自己的意思。

方鸻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敬意。

选召者就是挑战自我的人。

他们虽然不一定成功,但却勇于前行。

给予这样敬意的,也只能是尊敬,而非怜悯。他虽不知道对方那发条妖精的水晶后面,是一个怎样的工匠,但毫无疑问,那是一颗骄傲的心。

他举起右手来,五指张开,轻轻开口说了五个字:有机会再见。

仿佛对方可以听到这句话一样,一点暗红的光芒,从那漆黑的水晶之中涌出,那光是如此璀璨如华,一下切入那发条妖精铜质的外壳之下,将那里的核心水晶一分为二,散落的零件带着金色的灼痕,在半空之中解体开来。

白驹过隙眼前一阵刺痛,然后一切都黑了下去,他身后魔导炉上的水晶‘咔嚓’一声裂开来。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一下子弯下腰去,‘哇’一声吐了出来。

他强忍着恶心,几乎是颤抖着扯下风镜丢到一边,然后拿起核心水晶,哆嗦着说道:

我找到他们了

对方。

正在前往南边。

无铭默默地放下水晶,抬起头看着森林之中远远近近暗红的光芒。

那是一排排露出了爪牙的构装体,它们用修长的金属手臂,托起了手中散发着冷光的魔导铳,黑洞洞的枪口,笔直地指向了这个方向。

冲过去。

他静静地咬着牙:不惜一切代价。

方鸻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赌对了只可惜,晚了一些。

如果对方一开始就作下这样的判断,如果对方不是盲目相信白驹过隙的视觉网络,如果但这个世界上往往没有那么多如果。

虽然在最后的关头,那个战斗工匠也作出了补救,但他所看到的,不过是七海旅团在这个战场之上最后的布置而已。他们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穿过了对方的侦查网,几个游侠,不可能阻止得了他们突出重围。

而留在那后面的那几台‘猎龙射手’,足以破灭对方最后的机会,等他们突破那几台构装体的封锁线,已足以令自己一方解决掉那几个游侠十次有余。

他最后看了森林之中一眼,将猎龙人们委任给塔塔小姐控制,然后转过身去,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手上飞上了夜空。

自然之弦不断地转移着阵地。

但那升腾的焰球已离他越来越近,火光将他的影子在雪地之上拉得老长,他用沾血的手握着通讯水晶但水晶被炸裂了,通讯频道之中只有一片杂音。

他们已经失去了对于战场的掌控权,他不知道团长他们到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还没来支援,但他只明白,自己已经撑不了太长时间了。那金色的光芒正一道道从黑暗之中飞来,他躲得过一次,两次,但那之后呢?

而且系统在隐约之间,提醒他另一个方向上似乎还有敌人,只是巨大的爆炸声压过了其他声音。他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道残留的,若隐若现的红色影子。

但无法判断,对方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那些在林间飞行的金色光芒好像一下子停了下来,但自然之弦却一点也不感到庆幸,正相反,他的寒毛一下子炸裂了起来,对方停止了进攻,只能说明有人到了自己身边。

他有些紧张地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一道人影从灌木丛之中射了出来,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他看清了那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剑士,一头红发,像是火焰一样跳动着。

自然之弦竟然怔了片刻,然后才抽出弯刀,对方一剑刺来,他以刀刃与之交击,连挡三下,黑暗之中火星四溅。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举起了手来

他看到那个方向的灌木丛之中,走出了许许多多猎人装束的人来,他认识那些人身上的徽记受赎者。

砂夜将剑放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在森林的另一边。

一道金色的光芒正从无铭身边交错而过。

而他只是稍稍一转身,便让那枚铅弹在岩石上溅开一团火花,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对面那构装体尖尖的帽子之下,一团闪烁着的暗红色的光芒对方机械的手臂之中托着长长的魔导铳,黑洞洞的枪口之上还留有硝烟的余灰。

那构装体毫不犹豫地丢下魔导铳,然后收手向后退开一步,将手握在刀柄之上。

无铭早已见识过这东西居合斩的恐怖,然后一低头向前一个翻滚,让雪亮的刀光从自己头顶之上扫过去。然后他一把握住对方的足踝,用力一扯,手中长剑一扬,生生将那台构装体的右足斩断开来。

狩龙人重心一失,身形顿时歪了下去,但手仍抓着刀刃,向无铭一剑劈来。不过后者侧身一让,然后再一剑刺入这构装体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之中,在一声脆响之中,将之报废。

他抬起头来,森林之中的战斗差不多也进入尾声。

六台构装体,竟然生生拦了他们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并且还减员了一人。

他默默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残骸,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水晶,通讯频道之上的名字,正一个个暗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皆看了过来,而他立在那里没有开口,只是心中已经明白,自己没有拦下对方。

方鸻听着塔塔小姐的声音,轻轻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留在那里的猎龙人就是为了断后而安排的,虽然一下子损失了六台,的确让人有些无法接受。可他们毕竟面对的是来自于弗洛尔之裔的两个旅团,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消灭对方的。

清点一下损失。

他在通讯频道之中开口道:

复活的人到预定的圣殿之中去集合。

通讯频道之中一一传来汇报的声音,而很快,姬塔那边也有了好消息对方放弃了北面,他们与克威德一起击退了那几名夜莺,还有那个大剑士,顺利地突围了出来。

此外还有留在城堡之中的布莱克博一行人,那些没什么战斗力的人,在他们这边吸引了注意力之后,会从另一个方向上撤退。

方鸻再一次举起了通讯水晶,开口道:

呼叫七海旅人号。

请前往备用集合地点与我们汇合

第一百三十七章风暴汇聚VII

一组丢失目标。

二组也丢失目标了。

六影正有些吃惊地看着从赤红皇后号指挥大厅的中央,水晶上面投映出来的一行文字:‘任务失败’

那几个大字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四下每一个人皆仰着头。大厅里回荡起了嘤嘤嗡嗡的议论声,她也张了张嘴,转过了身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身后的卡卡。

后者打了一个呵欠。

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那边,然后才回头用一种含混不清的语气问:很奇怪?

那可是天火公会与我们的旅团,其中天火公会的旅团排名比我们还要高一些,六影忍不住比划了一下,那是两个旅团。

只是两个旅团之中的一个分队而已,前者兴趣缺缺,答了一句,而且他们的水平,说实话有些一言难尽,也就比我们先前所提到那些‘浑水摸鱼’的人稍微显得‘有责任心’一点儿而已。

他摊了一下手,你应该不会以为他们真的是尼可波拉斯之影的对手罢,你知道对方那个‘龙之炼金术士’的头衔是怎么来的么?

六影瞪着这家伙,她还从没见过这么评价自己旅团内的战友的人的,等下,难道你的水平不也和大家一样?

卡卡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才答道:也不全对事实上我可能还要更差一点。

面对这么不要脸的家伙,少女一时之间也是语塞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还是不要理会对方为好,但旅团之中的一个分队的说法其实并不全对,因为去的都是精英,是旅团之中的核心。

但这也不代表着对方说的全无道理,关于‘龙之炼金术士’的事情,她其实也听过一些传闻。只是龙之炼金术士不是一个戏称么,对方真的在梵里克击退了一头黑暗巨龙之影么?

那不是依靠着艾尔芬多议会的众位工匠大师们的帮助,还有那头圣弓峰的主人的支援,才击退对方的么?

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呢?

看着自己的搭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六影就忍不住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她十分狐疑对方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歪打正着,但她更宁愿相信是后者,从对方一贯不靠谱的记录来看。

卡卡偷偷看了少女一眼,好像读懂了她的纠结,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又去看社区上那些庸庸碌碌的言论了?

六影瞪着这家伙:你笑什么?

别激动,我只是想到了一些高不是,眼见对方举起手来,卡卡连忙飞快地改口,我只是想说那些人大多数甚至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他们说的未必全错,但也注定对不了多少。

想想看,有几个人可以得到艾尔芬多议会的众位工匠大师的认可?

又有几个人可以拿到大陆联赛一个分赛场的冠军?

六影冷眼看着这家伙,但对方后面的话总算让她放下了手来。

卡卡这才反问:你还认为对方是一般人么?他又一边摇了摇头:何况退一万步说,你能操控龙骑士么?

六影有点无语,她当然不能,她又不是战斗工匠,何况那并不是龙骑士真正的使用方法,对方只是将龙骑士当作了一台更复杂的灵活构装来使用而已。

不过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理论上来说战斗工匠是无法使用龙骑士的,还是说那是多位工匠大师共同插手的结果,抑或对方的并没有真正让龙骑士觉醒,所以要求也没那么苛刻?

社区上对于这一点也是众说纷纭,但至今为止还没有得出一个真正的结论。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总有一种感觉,面前这家伙是在恶意讥讽自己什么叫退一万步说,自己有那么不堪么?

另外,但卡卡并不给她仔细思考的机会,那位圣弓峰的主人,我见过它,米尔琉希弥斯,在妖精居所,它还有另外一个人类的名字,叫安洛瑟。

是高塔试炼?六影反应了过来,谁又会没有见过呢,只要是考林伊休里安的选召者,她也参加过高塔试炼。

是吧,卡卡点点头,还记得大半年之前的那个传闻么?

提到这个事情,六影很快就记了起来,毕竟当时那么多顶尖高手汇聚到妖精居所,在圈外或许没什么风声,但这件事在圈内却是轰动一时的。事后有好事者调查,好像当时的事情是与一次高塔试炼相关的,但这也并不奇怪。

因为夏尽高塔就在那个地方。

你、你是说奥丁他们?

卡卡再颔首,从对方最后行踪在都伦消失之后,其后出现在梵里克的时间,也正对得上。

怎么会对得上?六影却不卖这个账,他们前前后后消失了一个月有余,哪有一个月的高塔试炼,而且她说到这里,好像想到了一件极为奇妙的事情,不由自主卡了壳。

是吧?

卡卡笑了一下:奥丁他们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你知道米尔琉希弥斯是欠那个人一个人情的,这样的事情过去也发生过,你还记得R么,还有Loofah其实也差不多。他们老一辈的人喜欢这么做,就像是一种独特的爱好一样,他们视之为传承

他再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但其实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正如同现在一样。而一个月的试炼又有什么呢,正如同你我一样,那位圣弓峰的主人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支援你和我,不是么?

少女张大了嘴巴:你你早就分析出这些了?

也算不上是分析,这不明摆着的事实么?

六影有点恼火地看着对方,这话的意思是说自己是个不可救药的笨蛋么?

她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公会?

卡卡看了看她的胸,再看了看她的头,那神色之间的意思好像是你胸也不大啊?

少女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眼中快喷出火来,要是对方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她一定要让对方在这里血溅当场。

好在卡卡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赶忙答道:你不会以为公会的几个情报分析组全都是饭桶吧?纵使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是薪水小偷,但其中总有几个精明能干的人,何况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么?

六影再一次放下了拳头:你是说他们都知道?

不然呢?卡卡反问道:动用好几支舰队去抓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旅团,你是不是觉得弗洛尔之裔的资源太充沛了?

六影张了张口,可是

卡卡看了看她,问道:你是想问这有什么必要?

对于我们来说,没什么必要。但是否必要这个问题,是看利益在什么地方,如果上面的人认为有这个必要,那么我们操心这些也没什么用。卡卡耸了耸肩:如果非要说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必要的话,那就是我们服从上面的命令,公会会给我们开工资,就这么简单,逻辑分明

至于后面又到了他那些奇谈怪论的时间,六影也不想听。在她看来他们加入了杰弗利特红衣队,就如同进入了一个大家庭,虽然是有公会高层操持着公会的方向,但他们这些人也可以为公会出一份力。

尤其是她与对方还是从BBK的青训营之中一路走出来的。她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把个人的利益与公会的利益分得那么清楚,难道两者不应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么?

对于对方的逻辑,她虽然算是听明白了,但这并不代表着已经解答了自己的疑问。公会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动用如此多的资源来对付一个小团队?

六影虽然并不认为对方能逃得掉,但她担心的是,其后还有彩虹同盟的人在虎视眈眈,公会集结如此多的力量在此,难道不会给对手们以乘虚而入的机会么?

她想不出对方有什么价值,值得公会如此投入的。

要说对方得罪的也是鸦爪圣殿,与弗洛尔之裔又没有什么利益联系,就算是有联盟的命令,可联盟也无法直接指挥两大公会同盟去干什么不是么?

她总觉得眼前迷雾重重,心中也充满了隐忧。

但一旁的卡卡显然并不这么觉得,他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站在那里,然后用手肘碰了一下身畔的少女:到我们了。

什么到我们了?六影一怔,好像这才回过神来。

少年抬头看着大厅中央,光幕之上一个个闪烁的光点,这才开口道:当然是到我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对方已经逃脱了,而接下来我们得全力将对方的风船给找出来。

他回过头,看着这边,问道:你不会以为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走吧,两支舰队汇聚于此,可不是来开茶会的。

卡卡指了一下那屏幕之上,正一片片闪烁的光点:在宪章城,在艾尔帕欣,还有我们的第七和第四分舰队,一共七支舰队皆巡弋于北境上空,几乎封锁了每一条航道,此刻整个彩虹湾空域弗洛尔之裔的力量几乎都动了起来。

看到了么,两个旅团算什么,那才是大公会的决心

六影一言不发,只仰起头默默看着这一幕。

6435

5800

5400

天蓝正紧张地读出高度表之上的读数,魔导舱内十二支水晶立柱上闪烁不定的光芒,正映在她蔚蓝色的瞳孔之中。在昏暗的环境之下,在一层幽蓝色的冷光笼罩之中,少女脸颊上一层细细的绒毛似乎也纤毫毕现。

我们快要冲出云层了!

她大声喊了起来。

罗昊从舱外走了进来,冲出云层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云墙的庇护,凝聚的风元素不再具有遮蔽效果,使他们将暴露在风元素探测仪之下。

此刻正在附近的空域之中的浮空舰,大多数弗洛尔之裔的大型风舰,与他们在奥伦泽见过的那些小打小闹的小公会的风船不可同日语。大型风舰上的风元素探测仪更加庞大与精密,其探测范围更远,也更精准,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出他们的位置。

但他仍旧保持着镇定,走过来拉下几个拉杆,让魔导引擎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然后才回过身来,对天蓝说道:继续向下俯冲,靠近地表,我们想办法让七海旅人号藏入地面杂波之中。

天蓝有点吃惊地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疯狂的想法。

悬浮在空海之上的浮空大陆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是空海之上罕见的土元素富集之处,而越靠近地面,风元素就是越是被抑制。何况地面会发射反射风元素探测仪的回波,从而形成大量的杂波,异世界可没有多普勒雷达,低空飞行是避开风元素探测仪最好的方法之一。

但也极为危险

即便是在今天,穿过各个大陆的也只有几条固定的航道,大多数深入陆缘的地方都是风船的禁区,这是因为空陆之上气象条件极为复杂的缘故。复杂的地表元素环境,让风元素的存在不再稳定,并进而形成了大量的断层与切变风带。

在这些地区若一不小心,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因此深入大陆航行,最好的办法是保持高度,不进入空陆的元素环境之中,而各大陆的天然良港,其实皆是建立在那些气象条件稳定的地区。

当然也不是没有探险家将风船驶入深入大陆之内的地方,事实上各大陆的航道也由前人所开拓的,但那是建立在先遣队与飞行器前期的勘察之下,小心翼翼地前行找出的安全区域。

贸然将风船下降到地表高度,基本上和送死也差不多。

除非他们有一个十分老练的船长,可以应对各式各样突发的状况,才有胆量说可以在接近地面的高度航行,而且这还包含着极大的风险。

可塔塔小姐并不在啊。天蓝忍不住说道。

如果妖精小姐在船上,那他们也用不着想这么多,毕竟这世界上还没有一个船长,能比得上妖精小姐对自己的‘龙骑士’的操控如臂使指。

但可惜妖精小姐并没有分身能力,她和方鸻一起去执行任务,注定无法跨越空间的局限,一下子回到七海旅人号上。

别担心,罗昊答道:我们还有巴金斯先生,他也是老练的水手,曾经还是马魏爵士的舰务官。

可我们船长的水手不够,没那么多人操帆

七海旅人号是所有人最宝贵的财产,天蓝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落个船毁人亡的下场甚至要不是和面前这胖子相处了一段时间,了解对方的为人,否则她简直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一个间谍了。

那也得那么做,罗昊再道:我们总得去与他们会合,在弗洛尔之裔至两支舰队的‘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我们不那么做,也一样是船毁人亡的下场。甚至塔塔小姐和艾德都不在船上,我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天蓝不由咬了咬唇,她看着高度表上不断跳动的读数,一时之间有点进退维谷。

罗昊看了看这小姑娘,开口道:麻烦总是会撞上的,不是今天也是未来,不管怎么说总得一试。我去控制台看看,看看在塔塔小姐不在的情况下我们能不能再想点办法,洛羽他不是有战斗工匠的能力么,说不定能派得上用场。

天蓝听到洛羽的名字,才点了点头。

天蓝,魔导引擎这边交给你了,看好它,出了什么问题告诉我和洛羽。眼下我们可以信任的,也只有巴金斯先生而已,可惜巴金斯先生没有工匠的能力,否则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丢下这句话,罗昊关上舱门走了出去。

天蓝回过头来,看着正不知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那只角蜥蜴,七海旅人号在飞速下降的过程当中颤动得厉害,要换作其他风船恐怕已经解体。不过作为以龙骑士构装为标准建造的风船,七海旅人号显然要比一般风船牢固得多。

这给她稍稍一点安慰,下面复杂的气流情况对于七海旅人号也没有那么危险,或者要稍微安全一些。另外一个因素是,大型风船几乎不可能将高度降低到几百米以下,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另一个优势。

那只角蜥蜴在剧烈的颤抖之中,爬上而来仪表盘,然后张开口来,喷出了一缕火苗。

天蓝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以下回过头去,向舱门外面喊道:等下,你回来看看,这边好像出了点事情

可惜在七海旅人号剧烈的晃动发出的轰鸣声之中,她的喊声显然被掩盖了下去。

现在的问题是。

角蜥蜴会喷火么?

东北边发现风元素反应。

事实上,大型风船之上往往不止有一台风元素探测仪而已。多支水晶共同构成了它的探测体系,每一张平台上,都有许多分析人员正立在仪表盘周围,仔细看着上面正在变化的读数。

而很快,其中便有人察觉了自己所在那个方向的水晶上,一闪而逝的异常。沧海孤舟立刻向那个方向看过去,询问道:距离多少?

三百八十一。

高度四千。

但是他们很快消失了。

那个分析人员指着光屏上一个渐隐的光斑答道:我们认为他们应该是降低了高度,藏入了地面杂波之中,希望借此避开我们风元素探测仪的扫描范围

在沧海孤舟一侧,乔里十分专业地问道:风元素反应在消失之前的动向是如何的?

那个分析人员立刻答道:他们在消失之前的最后一段轨迹,应当是向北航行的。

我们到他们前面去拦截他们?沧海孤舟问道。

但他们不会不清楚在四千多到一千多这个高度上,他们是会被我们捕捉到的,这意味着他们有可能会变向。乔里摇了摇头,目光在那地图之上搜寻着,很快发现了那一条从东南向西北的山谷。

他指向那个山谷,答道:他们可能会走这个方向,经由山谷的掩护向阿尔托瑞地区靠拢。

我们的船能下降到那个高度么?

恐怕不能,分析人员答道:我们的高度在一千米以上就是极限了,再往下会有危险。

沧海孤舟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开口道:那就让工匠们集合,放出发条妖精,将他们从那山谷之中找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风暴汇聚VIII

尊敬的执政官阁下,侯爵大人。

阿盖尔还从走入大厅,便已听到了前面大门后传来的声音。

如果各位尚还记得此人,也一定会连带记起他的身份来,艾尔帕欣银风骑士团的大团长阁下。自从抓捕方鸻失败之后,圣选者那边的人竟出人预料地没有过多责怪他和他的手下,这与他认知当中的掌权者有很大的不同。

那些统治者多半都是严肃而刻薄的,即便他们是装出来的道貌岸然,这让这位爵士先生颇为不习惯,甚至隐隐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圣选者一方也不过如此。不过潜意识中,他竟颇为喜欢这合作方式,只是很少向外人提起而已。

不过外面传闻,还好他没抓到那小子,否则多里芬就要少一位英雄了。诗人将这件事传遍了北境,搞得他有点灰头土脸,好像是一个反面人物一样,多里芬那边的事情,不也应当由骑士团来处理么?

他对此有点不以为然

阿盖尔按着剑走入了大厅,此刻距离巨人战争过去了不过几个世纪,考林伊休里安以尚武为荣,尤其是在贵族之间,执剑行礼早已成为骑士之间一种通行的礼节。

但也仅限于骑士之间。

不过在这座大厅之中,特殊设置的迷锁结界禁止了魔导器生效,所以他手中的剑不过是一件礼器而已。阿盖尔穿过大门迎面便看到了那位年轻的灰恩侯爵,对方穿着银色的绣袍,留着漂亮的卷发与鬓须,胡须浓密,一手扶着椅子,正微微侧着头听着旁人的讲述。

他身上闪耀着那种新王朝特有的精美与典雅的气息,众所周知,那位年轻的国王热衷于这样的‘艺术’。艾尔帕欣这半年来换了两三位执政官,原本那位山铎伯爵很快便失了势,后来由一位‘老朽’贵族接任维持了这座城市几个月,直到这位侯爵大人抵达。

这位侯爵原本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由于是宰相一方的死忠的,因此才得以获得今天这个位置。

阿盖尔对此颇为看不起,但又有点羡慕。

他握着剑柄,以骑士的礼仪向对方行了一礼。

你来得正好,阿盖尔,那个侯爵大人这时抬起头来,晃动着庞大的身躯,向他颔首示意,人们皆说你重视信誉胜过生命,是一位可靠诚实的骑士,我正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你。那个东西,真有圣殿说的那么有用么?

阿盖尔心中不屑,但不敢怠慢,自从那位亲王抵达艾尔帕欣之后,这座城市里的政治斗争日益激烈,那位原本深得年轻国王信任的山铎伯爵很快倒霉,便由此可见一斑。

他低下头,答道:那东西可能没想象之中那么有用,但总能安抚人心,眼下这座城市之中人心惶惶,人们需要一个心理寄托,来抵御他们对于龙之魔女的恐惧。

噢,灰恩侯爵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恍然一样,我还没有问问,我们可怜的莱诺恩怎么样了?

他很好,大人,为国捐躯是他们应尽的义务。他和其他受袭者一起在骑士团之中养伤,受到了特别的嘉奖,此外还有好几名我们的骑士,他停了一下,还有一些圣选者,他们也参与了护送。

喔,我知道那件事情。

大人,我听说那些圣选者是来自于一个叫做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的公会中,他们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希望能得到您的伸张。

好的,我明白了,阿盖尔。灰恩侯爵对此显得有点兴趣缺缺。

阿盖尔看了对方一眼,心知对方是不愿意得罪鸦爪圣殿,也不再强求。他之所以这么一提,倒不是因为心中的正义感作祟,只不过是那边的人对他有点要求而已。

但实在做不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人无关紧要。

阿盖尔,灰恩侯爵又道:还是说说最近的事情吧,那个仪式,我担心圣殿会反对。当然,那件东西放在骑士团我相当放心,我信得过你的为人,只是

他说的圣殿,自然是指玛尔兰与艾梅雅的圣殿,这位侯爵大人有些不安地在自己的座位之上扭动了一下身子。

他至今难以忘记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那冲天的三道的光柱好像今天还历历在目。他不介意插手北境的局势,但这不代表着自己不惧怕众神的威严,事实上他更害怕的是自己无意之间涉足了一些不该涉足的禁区。

在这个战场之上,可是很容易被当作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或是炮灰给处理了。

或者简单来说,他其实内心之中已经开始有一些后悔了。

阿盖尔表面不动神色,但心中已经骂开了,对方不得罪三位女神,想让自己来扛这个责任?但谁不知道三位女神不好惹,他按下心头的不满,答道:侯爵大人要是认为这个时间点太过敏感,可以将这件事往后拖一拖。

我明白,阿盖尔,灰恩侯爵叹了一口气:但北边古拉港的那个天杀的、不顾后果的混蛋,已经决定了进行那个仪式了,而要是消息传开来,人们会怎么看我们?

是看你,而不是看我,这是谁夸下的海口,而今便应由谁来负责。而且骑士团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阿盖尔心中有些不屑,这无非是两头好处都想要占,可你当初答应鸦爪圣殿与联盟那些人之时,也没见想过今天的局面?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是在心中说说而已。

表面上还是装作感同身受的样子,阿盖尔开口答道:大人,其实我还是有话要说。至少到今天为止,玛尔兰还有米莱拉三位女神尚未对这件事表示出任何态度,或许它们的信徒反对的仅仅是灰骑士在北境的咄咄逼人而已。

真的么?灰恩侯爵有些意外。

千真万确。

灰恩侯爵像是松了一口气,但表面上反而严肃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道:那好,阿盖尔,那件东西就交由你们骑士团好好保管了,以等待鸦爪圣殿的进一步消息。要是这一切成功的话,我会给你记头功的,说不定我们会因此而得到觐见国王的机会。

阿盖尔对于所谓的功勋一点兴趣也无,因为他明白这人肯定会把自己的功劳放在所有人的前面,留给他们的不过是一些残羹冷炙而已。好在他也不在乎,他依靠的仅仅是自己的银风骑士团而已,不过若有觐见国王的机会,倒是让他有一些心动。

灰恩侯爵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忽然又开口道:阿盖尔,那个人怎么样了?

阿盖尔心中一个激灵,一下反应了过来,他连忙摇了摇头:大人,这事你可不能问我,骑士团可没有监视那位大人。你可以去询问一下菲诺恩勋爵,他负责艾尔帕欣的守卫,或许他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灰恩侯爵沉默了片刻,眯起眼睛,最后才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不过两人皆在心中骂了一声对方是老狐狸。

天蓝很快就没心思去关注其他了。

比如那喷火的角蜥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整个七海旅人号的船身似乎都共振了起来,简直可以堪比上一次他们穿越风元素层之时,每一块船板,每一根螺丝都在发出呻吟,吱吱呀呀,‘啪嚓’一声,魔导引擎之上竟有一枚储法水晶裂开来。

要撞上了啊啊啊啊!

魔导引擎上每一根拉杆都剧烈地震颤着,她几乎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将之拉下来,所有的输出通道都开到了最大,护盾装置也出于超负荷工作的状态之下,但风船的下降还在加速,高度计上的数字像是疯了一样在跳动着。

因为失重,天蓝的头发都一根根飞了起来,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世界都静止,那些原本放置在仪表盘上的小物什一一飞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而那只角蜥蜴,正打着旋儿从她面前飞了过去,眨巴了一下带膜状的眼睛,用黑漆漆的瞳孔与她大眼瞪小眼。

甲板之上巴金斯正皱着眉头注视着甲板风,与每一张帆的工作情况,他侧耳倾听着从船舷一侧传来的声音,好像是在判断那里下面的气流情况。

唐馨与谢丝塔正一人抓住了一条缆索,后者还好,前者青筋都从白皙的手腕之上绽了出来。

前者咬紧了一口银牙,但还是为巨大的力量拖着一寸寸向前,米莱拉的牧师一贯并不是以力量而见长的职业,更何况她也不是专业的水手。

希尔薇德推开门走了出来,看了看甲板上的情况,抄起袖子走了过去,从唐馨身后伸出手,帮对方握住了绳子。唐馨微微一怔,感到手上的压力一松,回过头去,才看到自己身后的舰务官小姐。

你怎么出来了,希尔薇德小姐,你不是应该留在下面指挥么?她有些语气不善地问道。

那下面已经用不上我了,希尔薇德答道:你别看我这个样子,小时候我可是与父亲一起出过海,许多老练的水手对于空海与风船的了解,未必比得上我呢。

唐馨忍不住有点意外地看着后者。

她手上一松,两人差一点被横过去的桅杆拖得向前,才赶忙用力一拽,重新拉稳了缆索。她这才回过头来,问道:你小时候上过船么,你离开过考林伊休里安?

在我为那位贵族女士寄养之前,我去过很多地方,希尔薇德点了点头,远远比现在我们走得更远,我去过帝国与巨树之丘,看过那里的云海,甚至见过水手们战斗的样子。我母亲生前希望我成为一位淑女,但父亲他一直希望我继承他的衣钵。

唐馨听得不禁出了神,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之中的少女,她还很少有听过这么离奇而超乎想象的童年。她好像暂时忘记了自己与对方的关系,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你怎么认为?

我父亲是一个为空海而生的人,而我是空海的女儿,希尔薇德答道:我踏上这条道路去寻找他,不仅仅是为了寻找他的下落,更重要的是走上与他相同的道路。在空海之上讨生活的人,最终葬身于这片云海之中,是一件没有遗憾的事情,纵使我没有找到他,但也不会因此而后悔。

我有些无法理解。

是的,脚踏实地的人很少能理解海上之人这样的浪荡者,希尔薇德将缆索挽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向后退了两步,将之缠在索具上固定好,笑了一下,但有些人不一样,他们热衷于冒险,热衷于前往未知,那不仅仅是因为骨子里冲动的血液,而是人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探求。

你是说我表哥么?

艾德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我可不那么认为。

希尔薇德笑着看着她:这正是你幸福的地方。

唐馨不由微微一怔。

她沉默了片刻,才垂下如同羽毛一样修长的睫毛,答道:有机会的话,希尔薇德小姐,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她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怀这些敌意的少女,身上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她说那只鸽子与众不同,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竟隐隐有些嫉妒,因为那正是她所无法理解的地方。

乐意之至。希尔薇德只笑着答道。

甲板之内那个小小的光球正在飘来飘去,好像有些好奇面前这个满头大汗的胖子正在干什么。

但殊不知它的行为已经极大地引起了罗昊的不满,事实上任何东西在近在咫尺的位置,在你视线之前飘来晃去,干扰你的判断之时,你也一定会同样感到十分恼火的。

尤其是这个东西还荧荧发光,像是一个灯泡一样。

罗昊忍不住用手挥了挥,结果惹得那小东西好像生了气一样,一边躲避他的手,一边围着他飞转起来,不一会儿,就搞得罗昊有些头晕眼花。一旁的洛羽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来,放出一团雪白的光芒。

那小东西感受到了魔力反应,马上飞了过去,像是一团棉花一样,在洛羽的指尖蹭来蹭去。

魔法师真好。罗昊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将手按在那升起的控制平台之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风船的十多面帆回正过来。七海旅人号的高度正在飞速下降,很快便接近了地面。

罗昊已经可以透过投影看到外面白雪皑皑的广阔大地,地平线正在升高,他必须全神贯注以那些雪松的大小为参照,来判断他们所在的位置。但即便如此,还是很容易产生视觉上的误判,而那边天蓝正在歇斯底里地大喊

好像下一刻船就要撞上了一样。

洛羽!罗昊忽然大喊一声。

元素使点了点头,伸手在控制台上一放,两人在操控风船上都是外行,算得上是半个水手加半个战斗工匠,加起来大约比得上四分之一个塔塔小姐如果单纯不计算计算力的话。

那一刻七海旅人号上所有的桅杆,横衍,与每条缆索都绷紧了,半张开的风帆发出呼呼的声音甲板之上,希尔薇德,唐馨,巴金斯皆抬起头来,看着风帆工作的状态。

只有女仆小姐,对此有些无动于衷。

不过十多面风帆在最后一刻还是完美地调整了过来,更加幸运的是他们这一路下来皆没有遇上任何复杂的气漩,或者剪切风,虽然过程有一些惊险,但总算是安然‘着陆’。

前方一道开阔的山谷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风船下降高度的速度开始放缓,他们穿过了风元素地表的接触层之后,航行开始变得稳定起来,高度计也不像是坏掉一样往上翻着码数了。

船身吱吱呀呀的声音渐渐消停了,山谷两侧没过了船舷的高度,四周的景色变得分明起来,魔导舱之中,天蓝好像是瘫痪了一样趴在仪表台上。她发誓,这样的事情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那胖子提议的时候,她就应该警觉的

罗昊将手放在控制台上,此时才关闭了七海旅人号上的大多数系统,比如已经严重过载的护盾装置,与盖伊发生器的一半功率。他回过头去,对洛羽说道:施展法术吧。

洛羽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水晶从打开的下层舱门之中射了出去,那水晶在大约六十多尺开外炸裂开来,形成一层朦胧的冰晶迷雾。

看着那层散开的迷雾,他又依次从不同的方向放了三个类似的法术水雾术会折射空气之中的光线,从而让其后遮蔽的事物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效果来。

只是这冰雾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很快就会随着七海旅人号的前进而消散。

但两人估算的时间刚刚好,当冰雾产生之后大约几分钟,便好几只发条妖精从山谷上方呼啸而过,它们在附近游弋了片刻,在转了几圈之后才远远地飞开。大约前后一刻钟时间,他们便遇上了先后三波发条妖精。

其间洛羽又补了一轮法术,然后罗昊看了看通讯水晶他们此刻距离对方已经相当接近了。

事实上方鸻,红叶与砂夜等人在突出包围圈之后,又继续折向南面行进了一段时间,随后与复活在附近圣殿之中的人会和在一起。

根据从各方面传来的信息来看,弗洛尔之裔的准备相当周全,他们也同时包围了好几座圣殿,不过运气好,他们有先见之明,选择了罗曼而非艾梅雅女士的圣殿复活。

这可是说是狠狠戏耍了对面一把,好让这些人不要忘了,并非只有艾梅雅女士才在荒山野林之中有神祠存在,而作为旅人的指引着,大道女士也一样将自己的神恩遍及大陆。

大约凌晨四五点钟,不过冬季的天亮得比较晚,此刻山野之中还是一片漆黑,不过他们约定好的地方等待了不出半个钟头,便看到远处一片阴影飘来那不是其他,正是七海旅人号。

而看到七海旅人号的帆影,正坐在地上累了个半死的艾小小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欢呼了一声,他们得救了!

虽然方鸻有点无语地看着这小姑娘,不明白她究竟在兴奋些什么劲。

七海旅人号缓缓靠拢,然后垂下软梯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因为一般来说以这个体量的风船来说很少会在非空港区域靠近到这么接近于地面的地方。一般来说,他们都是通过小艇来回的。

艾小小第一个爬了上去,然后是砂夜与小空,第四个才是他,方鸻刚爬上船舷,才发现一只手递了过来。一般来说都是舰务官小姐在这里等着自己,但他没想到这一次自己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洛羽。

而队伍之中的元素使看着他神情略微有些严肃,开口道:上船,我给你看些东西、

第一百三十九章风暴汇聚IX

塔德,我们谈谈。

水晶中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杂音,犹如锐器刮擦黑板,在这令人感到有些不太舒服的背景音之中,一个有些失真的人声忽然开口说道。

方鸻这时看向一旁的洛羽,再看了看桌上的那枚记录水晶。这是那天在修道院内记录下的声音?他忽然问道。洛羽点了点头,那日他们前往修道院之中调查关于影人的袭击,这枚水晶之中所记录的声音便是唯一的收获。

天蓝将声线解析了出来?比我想象中要快一些。

我们联系了一些星门另一边的私人音频实验室帮忙,将其中一部分任务分了出去。

方鸻有点意外,他记得这类音频实验室开价不低吧?谁付的钱?

天蓝她自己,还有艾小小小姐也付了一部分。洛羽答道。

两个小富婆,方鸻心想。艾小小他倒不奇怪,自己表妹的这个好友是一个富家女,他是一贯知道的。不过天蓝果然和他想象之中一样,在十二色鸢尾花身份不低,才能这么自由自在地乱跑。

他回过头去,此刻水晶中响起了第二个人的声音:你想谈谈什么,菲恩?

关于那枚水晶,塔德,我们得谈谈。

你对我们护送的东西有什么看法么?

圣选者们已经睡下了,我就开门见山,你知道那东西的来历与我们所声称的并不一致。它并不是来自于古拉,而是一开始就在这里,我们为了得到它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你听过那个传闻么?

你想多了,菲恩,第二个声音显得有些沉稳,它抵达这里的时间比你想象之中更晚,与传闻之中那段黑暗的历史也没有什么关联。

但这个地方正曾是克莱沃家族的产业,那位鸦王最后饮恨之所,他狂妄自大,自封为王,为联军所讨伐。当时的国王,艾森四世亲自下令将他处以绞刑就在这里,人们常说他的幽灵一直萦绕至今。

那只是一个传闻而已,又有几人真正见过那把魔剑?第二个声音打断道:克莱沃家族已经成为了过去,正如同那个时代的许多事情一样。

但这座修道院正是为了封印那位鸦王的亡魂所建,可我们去过地下了,对方的灵龛早已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替代品。但那副盔甲的年代要比克莱沃家族的历史近得多,那或许正是他的后人

他已经没有后人了,菲恩,第二个声音提高了:我不知道你从那里听来这个传闻,但克莱沃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之中,包括鸦王本人。

我并不想和你讨论鸦王与克莱沃家族,塔德,第一个声音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人曾经来过这里,早在几十年之前,并带走了鸦王的灵龛。而且和鸦爪圣殿给我们的消息并不一致,那枚水晶并不是无害的,我们为了得到它付出了好几个人手的代价

第二,古拉港的那枚水晶又是从何而来的?

第二个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答道:我们的任务仅仅是将它带回去,菲恩,这是执政官大人下的令,由大团长阁下亲自签署了命令确认的。我们的职责是听令行事,而非其他。

但是,塔德。

我会把这一切如实禀报给大团长阁下的,第二个声音再一次打断道,等到回到艾尔帕欣之后,但在此之前,我不希望再讨论它了。

后面的声音忽然化为了一声尖啸,刺耳得令方鸻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然后是一片凌乱的声音,在忽然变得高亢的杂音之中,传来一声厉声的警告:小心后面,塔德,有东西在那个方向!

天杀的,把其他人都叫醒

然后是一片刀剑交接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超过了人的听觉极限。

各种各样的声音复合在一起,最后化为一个单调的高亢的音调,持续了好几分钟,才渐渐画上休止符。

在这阵尖锐的,如同锐器在玻璃之上刻画的声音之后,一切都渐渐化为虚无,在那枚记录水晶之中,竟燃起了一道紫色的火苗,然后化作一只眼睛,静静地凝视了这个房间片刻。

方鸻看着那只眼睛在黑暗之中消弭于无形,心中好像自然而然升起一个感觉有东西看到他们了,他张了张口,好长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什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问道。

记录水晶之中记录的只是声音,但最后那个画面是从何而来的?

他脑海之中反复浮现出那道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紫色火焰,它好像栩栩如生一样,在那里注视着他们。

洛羽摇了摇头,然后才答道:我想那就是留在那里,干扰着这些声音的那股力量,虽然我们还不太清楚这段对话是为何会被留在那个地方的,但或许与这股力量脱不了关系。

那是什么力量?

方鸻心中回想着那道紫色的火焰,心想难道那也与影人有关?

他静静思考了片刻,但除了猜测之外也无法得出更进一步的结论,这才将思绪放回到之前那段对话上。他看向前者,问道:关于那段对话,你怎么看?

对话之中的两个人,前者是银风骑士团的大骑士,而应当也是此次行动的领队。那个叫做菲恩的骑士,我并没有查到他,或许只是骑士团的一名普通骑士而已。

你有问过砂夜么,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不也参加了这次护送?

方鸻拿出通讯水晶,在团队频道之中发了一个信息,让红叶与砂夜到这边来看看,一边再问道:那鸦王又是谁?

艾诺森克莱沃,埃德温的长子伊文斯的后代,在北境克莱沃家族的最后一代家长,银光一闪,塔塔小姐出现在他的肩头,轻声答道:我听说过他的名字,人们皆说他狂妄自大,已近于疯狂,他自封为王,与整个王国为敌后来兵败身亡,整个克莱沃家族也随之而倾覆。

方鸻有点意外地回过头去,问道:塔塔小姐,你记起来什么了?

塔塔摇了摇头:只有一些零散的记忆,但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知识,关于知识,我从未忘记过。

那至少说明你沉睡的这段时间,应当在四百年前至今的这一段历史之内,否则你不会听说过这位鸦王,方鸻却道,我想这或许是一个办法,你可以看看你所知道的历史当中,距离今天最近的是哪一段,这样或许你就能确定自己所来的年代了。

但妖精小姐再一次摇了摇头:这恐怕行不通,有一些记忆我很难去主动回想起来,它们就像是飘荡于黑暗之中的碎片,当骑士先生你将之提起之时,我才能回忆起来,正如同这位鸦王一样。

那么有时间的话,方鸻想了一下,答道:我们或许可以讨论一下历史。

塔塔抬起眼眸来看了看,点点头道:谢谢你,骑士先生。

但这话其实不必说,因为两人皆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就好像是一生当中最有默契之人,一切尽在不言而喻之中,只用交换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想法。

七海旅人号并不大,这时红叶与砂夜已经推门而入,洛羽回过头去,与两人对视了一眼。红叶有点好奇地看了看他,用目光询问,这边出了什么事情?

而方鸻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向两人询问了一下关于那次行动的细节。而他主要询问的对象其实是砂夜,而红叶只是让其来这里应证一下对于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内部的情况而已。

听了两人的问题之后,砂夜直接了当地点了点头。

这位女剑士表示当时银风骑士团的领队,与与他们接洽之人,正是大骑士塔德无误。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方鸻又默然片刻,才问道:他们在那一夜为影人袭击之后,再无其他异常发生过?

砂夜有点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方鸻道:他们每一个人都复活了?

艾德,你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而我记得我回答过,他们每一个人都复活了。

那他们都回到了艾尔帕欣么,一个不少,包括这位大骑士塔德,与那个叫做菲恩的骑士。

砂夜有点疑惑:我不太清楚,但应当是如此。

那和他们一起前往艾尔帕欣的你们的人呢?方鸻追问。

他们应当仍旧留在艾尔帕欣,被软禁在了那个地方。

你能联系上那些人么?

砂夜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向他们确认一下这件事,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回到了艾尔帕欣,包括这位大骑士塔德在内。

就现在?砂夜有点意外地问。

就现在,这对于眼下的我们来说很重要,砂夜小姐。

红叶看了看他们,忍不住问道:出了什么事么,艾德?

但方鸻摇了摇头,他心中确有一些怀疑之处,但这一切尚需要得到可靠的证据才能确认。那记录水晶之上显现的力量显然邪恶非凡,而那水晶之中记录的声音中,那段对话里提到的事情在这事后看来也疑点重重。

鸦王留下的究竟是什么,现在看来似乎与修道院地下的那具盔甲也有一定关联,而那几乎就与黑暗力量脱不了干系。更重要的是,两人所提到的‘所护送之物’那枚水晶。

那位名叫菲恩的骑士声称从那水晶之上感到了极大的不安,为此他甚至不惜与行动的领队,一位大骑士争执不下。他们为了得到‘那东西’,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那枚水晶究竟又是什么?

此刻砂夜正拿出通讯水晶,看起来正在联系艾尔帕欣那边,她不时点点头,正在确认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她这时抬起头来,一边用目光向方鸻示意正是如此。所有人都回到了艾尔帕欣,包括那位叫做塔德的大骑士。

但方鸻并没有继续询问关于那一夜的袭击,而是转而问道:

那件东西真的丢了么,关于骑士团所护送之物?

他们声称是如此的,砂夜放下通讯水晶,答道: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公会才陷入了之后的重重麻烦之中。

但方鸻总觉得记录的声音里,那袭击来得有些未免过于巧合,影人为什么要争夺那枚水晶,并将它从修道院之内带走呢?

而且两位骑士在对话之中提到,古拉港的还存在着另一枚水晶,第一枚水晶一直存在于灰鸮镇之外的修道院的地下,而他们似乎也对于古拉港的那枚水晶的来历持有怀疑的态度。

‘第二,古拉港的那枚水晶又是从何而来的?’

这是那位菲恩的骑士的原话

这句话在其他人听来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方鸻不由自主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城堡之中所见到的那一幕。

那幻影之中,由那个女人从池中所托起的事物那正好也是一枚水晶,这两者是如此的巧合,让他很难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如果说他们在雪石堡地下所见到的那枚水晶,正好便是两位骑士交谈之中所提到的,古拉港的那一枚水晶呢?

影人,水晶,鸦爪圣殿,还有失踪的选召者。

除了最后一点之外,在分属于两地所发生的不同的事件当中,似乎皆可以见到前三者的影子,如果只有一个共同点还可以说是巧合,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与雷同?

这两个事件之中,是不是存在着什么他们所不清楚的潜在联系呢?

由于雪石堡内所发生的一切,可能与眼下他们的处境息息相关,因此方鸻不得不深入思考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自己所没有发现的细节。

他看了看红叶与砂夜两人,忽然问道:你们还记得龙火公会的事情么?两人一齐点了点头,尤其是前者,还亲身参与了多里芬事件,怎么可能忘得了?而砂夜作为橡木骑士团的中上层,显然也是了解此事的内幕的。

方鸻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那我有一个假设,你们认为有没有可能,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也存在相同的情况。我的意思是,这只是一个假设,砂夜小姐,那些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包括橡木骑士团的一些高层在内,会不会也有龙火公会的情况存在?

两人一齐瞪大了眼睛。

这不可能吧,反而是红叶先开口道:他们虽然与尤古朵拉小姐他们意见不合,但还不至于到那一步。那些人当中的很多人我都认识,高层的决策我也参与过,但他们绝对不会与邪教徒同流合污。

而砂夜,也缓缓摇了摇头,表示这个说法有些不太可取。

方鸻看着两人的反应,不由沉默了下来。

赤红皇后号一片忙碌的舰长大厅内,六影正有点紧张地看着身边的卡卡。

怎么样?她终于忍不住问道:找到了么?

卡卡头上戴着风镜,一边轻抬手中的操控手套,一边有些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那有那么快,而且这边一共有八个搜索小组,我只是其中之一,你光问我又有什么用,我的运气有那么好么,我的大小姐?

运气?

六影的声音都有些狐疑起来,严重怀疑面前这家伙的可靠性。

运气真还挺重要的,卡卡答道:在这样大规模的行动之中,个人的实力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当然了,你控制越多的发条妖精,发现对方的几率也就越大。但总得来说,还是得看脸。

六影十分狐疑地询问道:是么,但我怎么总觉得你是在为自己的摸鱼行为在借口开脱?

那也有一部分原因,卡卡并不避讳,坦言道:不过我纵使是偷懒,效率也比其他人更好,这就够了不是么。而且这真算不上是借口,其实运气对于选召者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

他一边举起左手来,‘咔咔’转动着镜头,一边又道:很多人把艾塔黎亚当作一个并不存在的信息化的世界,他们甚至将之视作一种‘游戏’,你听说过游戏的四重境界么?

六影对于对方这种奇谈怪论十分抵触,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什么四重境界?

肝、壕、脸、触。

那是什么鬼东西?

顾名思义,前者就是人们努力为之付出的程度,当然这个努力也是人与人之间不同的,毕竟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存在那种真的可以不睡觉的工作狂,如果你一天只有八个小时在练级的话,在很大程度上极有可能是比不上一天十六个小时都在练级的狂人的。

卡卡头头是道地答道。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少女皱眉道:所以这就是肝,我大概明白了,那后面三个呢?

壕很好理解吧,RMT听说过么?

这个概念有够古老的。六影倒听说过这个说法,在很久之前,人们把这种行为称之为‘人民币玩家’。

那可不一定,现实中的财富在于艾塔黎亚一样是可以实现转化的,卡卡答道:否则你认为大公会是从何而来的,现实的投资,一样可以影响这个世界。当然,这要视你‘壕’到什么程度而言了。

那脸和触呢?

触就是触手,过去用来形容某一个人在某一个行业之中的水平之高,卡卡道:简而言之,就是天才的水平,类同于你我这样的。不过触和触之间也是有分别的,你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总是有些人比你更天才。

这的确,对于对方的歪理邪说,六影已经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所谓的脸就是运气,对吧?

当然,卡卡点点头:人们常常传闻说,这四重境界得一者可以成为高手,得其二者就能趋于顶尖,四有其三往往就是艾塔黎亚历史上那些最为闪烁的新星比如十王。

那四者全有呢?六影忍不住问道。

那不就在你面前么?

滚开,歪理邪说。

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又成功为对方带偏了,她咬牙切齿地问道:我问你究竟找到没有,你和我扯这个?

卡卡这才答道:好吧,没那么容易,对方可能会对自己的船进行遮蔽,我猜多半是用魔法的手段,但是发条妖精没有探测魔法的能力。所以你急也没有用,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六影心想自己着急并不是这个。而是自己也不是战斗工匠,在这样的情况下派不上任何用场,然而虽然搭档是一个战斗工匠,可问题是对方看起来根本一副靠不住的样子。

对方用魔法遮掩了自己的船?六影问道:那你们岂不是很难找到对方了?

那也不一定,卡卡仍旧摇头:这么大范围的遮蔽,只有可能是水雾术。但水雾术只是折射光线,并非真正的隐形,从不同角度记录的画面,会有细微的不同,从而发现对方。

这么大范围的搜索,你们有那个功夫一一细细比对么?六影眼中都透露出一丝怀疑来,我可没听说过战斗工匠有什么侦查技能的,你该不会在骗我吧?

我当然做不到了,卡卡答道:但有人可以做到,我们只需要将拍摄到的画面汇总到信息分析中心就可以了,那里会有专业人士来甄别画面,只是有一定滞后性,但对于风船这样的大家伙也够了。

他这时摘下风镜,看向对方道:你们战斗组的,很少接触情报收集组这边的工作流程吧,是不是受益匪浅?

受益匪浅你个头,六影怒道:你又在偷懒了。

那倒不是,卡卡摇了摇头,比划了一下手中的风镜,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只是我找到他们了

第一百四十章风暴汇聚X

艾德,你们最好出来一下。罗昊从甲板上走了下来,支着楼梯,打断了下面众人的讨论,开口道。

方鸻与其他人停了下来,向那个方向看去,但罗昊已经从那里走了上去,只在楼梯上留下一阵登登的脚步声。

方鸻知道对方向来稳重,不是出了什么紧要的事情,绝不会下来提醒他们。不过讨论其实差不多已经告一段落,他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于是向其他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和他一起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塔塔小姐,方鸻一边开口道:帮我查一下最近古拉港与艾尔帕欣发生的事件,或者是传闻,最好是事无巨细。

塔塔点了点头,两人心有灵犀,她已经明白方鸻的意图。

方鸻与其他人走上楼梯,来到甲板上,便看到远处积雪所覆盖的森林的方向,数道金色的光雨点亮了夜空,那缓缓延伸的金色轨迹,正如同数枚流星一样,从半空中直坠而下。

希尔薇德立在船舷一侧,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像是一位贵族淑女,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幕,金色的光雨,映亮了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与如雪的面庞。少女回过头来,看了众人一眼,妮妮正坐在‘妈妈’的肩头上,翘着小脚丫。

他们应该是找到我们的位置了,希尔薇德开口道:放下了飞翼艇,逼迫我们升空。

我们怎么办?罗昊抓着缆索,问道。

方鸻也看了看那个方向,答道:七海旅人号本来也不可能一直贴地飞行,我们还得绕过灰树岭,向着敌人薄弱的方向突围吧,他又抬起头来,看向夜空中,正好今天夜里有云层,突入云层之中我们就安全了。

他转过身来,才想起一上船就分了心,还没问过眼下的状况,这才开口道:云层上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

方鸻当然明白对方行动的声势肯定小不了,光光是飞翼艇就投送了好几轮,他还只在长夏之战中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罗昊也抬着头看着云层的方向:现在上面至少有十艘以上对方的船,他回过头来,其中南面有四艘在巡弋,之中有一个反应源特别明显,我猜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旗舰赤红皇后号。东面也有多个反应源,我们下来的时候发现云层之上还藏着一个巨大的反应源头,我猜那个方向应当还有一主力舰存在,只是不知道是来自于什么公会。

经过之前的战斗,方鸻大约也明了自己面对的是至少两个公会的人马,这也和罗昊所说对得上。

看起来对方应当是防止我们向南或者向东进入空海之中,红叶站在方鸻身后,听了这话立刻反应过来,开口道:而且我猜对方肯定不止这点人,在更南面与西面,靠近空峡的方向一定还有对方的舰队在巡弋。

方鸻点了点头,也认同她的说法。

红叶与砂夜两人毕竟是大公会出身,一下子就意识到弗洛尔之裔的战术布置,弗洛尔之裔对方是想要扼守空峡,防止他们流窜向东。

但这一带毕竟是彩虹同盟的实控区域,弗洛尔之裔忽然大军压境,要说两大公会联盟之间没有过交流,这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使人相信的。

两人不由互相看了看,皆各自看到对方目光之中的隐忧。砂夜叹了一口气答道:公会同盟毕竟是公会同盟,他们彼此敌对,但仅仅是利益层面上的,在面对外部威胁之时,他们的利益还是一致的。

方鸻心中却没什么好意外的,他早就明白这一点,只答道:这已经足够了,至少彩虹同盟迄今为止还算信守承诺。我们并不能防止他们拿我们作利益交换,何况他们对我们也没这个义务。

他这才又问道:罗昊,北边呢?

北边也有几艘船,但相对数量要少得多。罗昊答道。

这时希尔薇德忽然开了口:我有一个想法,各位。

众人皆转过身来看向她,毕竟这条船上比起在空海之上的经验,除了巴金斯之外,便是这位贵族千金但她只要没有先开口,那位老练的水手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现在正是北风,我们向北而行算是逆风,但我们的船在逆风航行之时,是要比那些挂横帆的主力舰快一些的,舰务官小姐轻声答道:正好北边的敌人也不多,就算能追上来的,也只是一些和我们一样挂纵主帆与三角帆的轻快帆船而已,而在面对它们之时我们的劣势要小得多。或许我们可以先向北突围,再转向东面,进入埃贡恩森林范围,南下绕过灰树岭

方鸻眼中一亮,看了看北边,当即地走到一旁传音筒旁,开口道:洛羽,计算一下北边的云层高度。

大约在四千米上下。

传音筒内传来对方的声音,他一开始就没和其他人一起上甲板,而是作为法师长,去了魔导舱之中。

云层高度很低,方鸻觉得各方面都符合希尔薇德的假设,当机立断道: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我们就向北突围,藏入云层之中,再折向南方。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弗洛尔之裔在防范他们逃逸入空海之中

但好像他们这位船长大人自始至终也没考虑过这一点。

罗昊点了点头,当即答道:那我去准备一下。说罢便与众人错身而过,去了魔导舱。

骑士先生,我也先下去了。

塔塔也开口道。

她站起身来,跟着飞了下去。

只要在妖精小姐还在船上之时,七海旅人号就只会有一个水手、航海官与船长,那就是她本人,她甚至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就可以一个人让这艘船动起来。与此同时,她还可以分心多用,去处理别的事情。

不过有时候方鸻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让自己的龙魂小姐干得太多了一些,塔塔小姐是不是也需要适当的休息?但他还没说出口来,妖精小姐感受到他的想法,便回应来一个念头:

不必担心我,骑士先生。龙魂就是为此而诞生的,能帮上骑士先生是我的荣幸。

这叫方鸻又是感激又是有些愧然

从一开始,塔塔小姐就给予了他巨大的帮助,甚至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完全依靠了自己的龙魂小姐,与零式水晶。可妖精小姐帮助她良多,他给予妖精小姐的回馈却很少。

总有一天,方鸻心想,自己得想办法找回妖精小姐丢失的那些记忆片段,这大约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帮得上自己的龙魂小姐的忙的地方。

所有人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就连身为外人的受赎者们,红叶与砂夜还有其他塔波利斯的人也留在甲板上,等待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这时七海旅人号才轻轻一震,船身微微倾斜,开始向上爬升。

很快,四周森林便渐渐沉到了船底之下,整个山谷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天空中的风变得猛烈了一些,而风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晃而过。

这时桅杆之上的了望台上,正在那里的爱丽莎忽然探出身子,趴在栏杆上向下面喊了一声:

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船长大人。

方鸻向那个方向看去,其实已经看清了迎面飞来的几个黑点因为它们正在迅速变大。

那是发条妖精。

原来是你们,来得正好,方鸻心想。他将手一扬,几道银色的光芒一下子从大衣之下飞出,四散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之中。

七海旅人号正从水雾术笼罩之下破雾而出,整个流线型的船身一下子浮现在了夜空之中,那几个在半空之中飞行的黑点,差一点避之不及迎面直接撞上来。但就在那一刹那方鸻看得真切,那十几只暗金色的发条妖精,正振动着羽翼一下子四散飞开。

‘它们’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在半空之中飞了半圈儿之后,才又转了回来,想要看清楚这船上的情况。

只是正是此刻,一束赤红的光芒从黑暗之中的一个方向射来,正好洞穿了其中一只发条妖精,在对方球形的外壳之上留下一个高温尚未褪去的暗红色的大洞那发条妖精打着旋儿从半空之中坠了下去。

剩下的发条妖精立刻意识到它们遇上了什么麻烦,他们不止一次分析过视频之中对方的攻击手段,当然知道这样的攻击是来自于何方。剩下的发条妖精几乎是一下子皆各自转向,企图变幻飞行轨迹来躲避攻击

但事实上。

他们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肤浅,好几个小时的分析看起来并没有产生作用,因为无论他们怎么飞,都总有一束光束从黑暗之中射来,然后击中一只发条妖精。

方鸻的眼球正在风镜之下的数个画面之上来回移动着。

而在这样的视野之下,方鸻总觉得自己有一些非人的感觉,因为人类很少能具备这样类似于复眼一样的视觉,更不用说适应。但他快得好像是具备了动态视力一样,无论对方怎么躲,但他总能从几乎是全方位的视野之中,准确地找出自己需要捕捉的目标。

而这也正是战斗工匠之所以这么罕见的原因,大多数人仅仅是只能在系统的辅助之下,完成这一项操控。

工匠们正一一怪叫着捂住眼睛但那纯粹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们一个个退出了战斗,虽然其实还有操控的其他发条妖精在战场区域,但他们好像忘了这一点一样睁开一只眼睛,有些面面相觑。

在没有交过手之时,他们已经尽力设想敌人的高度,可没料到还是低估了一些。

只是方鸻在攻击最后一只发条妖精之时,却意外地失了手。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只发条妖精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以一个极为诡异的飞行姿势,与拿到暗红色的光束交错而过,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而同一时刻,六影听到卡卡也发出一声一模一样的轻叹。

而对方事实上并没有显得的那么轻松,他伸出手来解开了大衣上的第一颗纽扣,六影有点意外地看着这一幕,她还很少见过对方这个样子但以她对对方的认知,这似乎是说明对方遇上了棘手的对手了。

但在卡卡看来岂止是棘手而已。

他又陷入了几乎相同的梦魇之中。他在精灵遗迹之时,便已与对方交过手,那时他是十五级,而不知对方是多少级,但听说并未脱离新手的阶段。

而现在,他在BBK尽心尽力的培养之下,已经有二十五级,两年之间,提升了整整十级。他仍不知道对方此刻的等级如何,但毫无疑问,对方比那之前他面对之时又变强了

两人交手的第一轮,他便躲过了对方的攻击,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他发现过了一年多之后,自己仍旧抓不住对方的飞行轨迹,而对方好像知道自己会怎么控制发条妖精一样,总是先人一步。

他明明私底下已经不止一次去分析当时的情况,并找出了许多思路,可问题时那时便已有的感觉,而此刻亦然没有半点变化。卡卡一言不发,将手一招,让自己在其他方向上的发条妖精也飞了过来。

但它们才一飞过去,便迎面撞上了一张大网。

看着那张网,卡卡不由面色大变。

而在这场短暂交锋的另一边,方鸻也在同一时间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遇上过这个对手,他只用妖精之墙一确认,便辨认出了对方的手法,又比那时纯熟了不少,但一些基础的思路是不会变化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甚至回忆起了更久远的时候,自己似乎在精灵遗迹之时,便与此人交过手方鸻不由有点意外,也不知道自己与对方是不是有缘,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先后遇上了三次了。

他正在视野之中看着对方的发条妖精掉头就跑,似乎与上一次一模一样但也不追赶,只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发条妖精。只是他收回手之时定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他认得出对方,对方自然也应当认得出他来。

不过他摇了摇头,也不太在意这一点。

方鸻这才摘下风镜,在心灵世界之中对自己的妖精小姐说道:塔塔小姐,麻烦打开一下空战甲板的舱门。

方鸻抬起头看,注视着夹杂着雪花的北风,答道:

准备投放枪骑兵

确定对方的位置了。

当卡卡默默摘下风镜之时,情报分析组的人员正大喊起来。

工作人员立刻从那里接过几页纸,交到舰桥之上沧海孤舟手上,后者只看了一眼,然后马上递给一旁的乔里,并开口询问道:对方的位置,高度,与速度?

高度一千七百,位置坐标A,B,方向正北,航速十七节,正在加速。

他们并不是想要前往大冰川,乔里看了一眼报告,当机立断:他们是想逆风行进,甩开我们的主力舰队。

沧海孤舟点了一下头。没那么容易,他答道,一边拿起通讯水晶:赤红皇后号已经发现目标,并在作战地图上标示目标位置,目标高度一千七百,位置坐标A,B,方向正北,航速十七节。

他向其他浮空舰下令道:对方意图借逆风拉开与我们的距离。所有轻快帆船、猎帆船进入一级作战状态,准许你们离开舰队向北拦截目标,允许开火。

各主力单位注意,赤红皇后号准备投放空战构装,重复一遍,赤红皇后号准备投放空战构装。请所有作战单位作好准备,准备投放第一轮战斗构装,与目标进行远程接触。

他这才放下水晶,转过身来面向所有人:工匠组立刻放弃所有的发条妖精,马上前往空战甲板集合,赤红皇后号准备投放空战构装,请第一至第三战斗小组立刻准备就位。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却通过传音水晶传递至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六影有点担忧地看着卡卡,对方的脸色在她看来显得很差:你没事吧?

卡卡点了点头,但又摇摇头:我没事。

他忽然有点意外,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六影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做梦吧,六影有点没好气道:我只是担心你接下来的战斗掉链子。

卡卡摇了摇头,又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着的操控手套。

他倒不是害怕对方,只是之前的接触却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

他忽然之间心中闪过一道强烈的灵光,人就是容易犯灯下黑的失误,那个人一直都使用过用发条妖精自爆的攻击方式,他明明记忆是如此的深刻才对。

但他们在分析那个视频之时,他竟然完全没有想起这件事来。

芬里斯的那个失踪的炼金术士,原来从一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人们的视野,但有多少人会想到,那就是多里芬的英雄。

龙之炼金术士。

但他怎么可能做得到,那时候他应当还只是一个新人才对。

卡卡轻轻握了一下拳,但他其实最关心的还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自己虽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公会不应当会没有发现对方的身份,但为什么高层好像从来都没提起过这件事情。

但若对方是芬里斯的拯救者的话。

那岂不是说

米莱拉应当欠了他相当大一个人情。

他正走神之间,一旁六影忽然推了他一把:你在发什么呆,去空战甲板集合了,接下来轮到你们战斗工匠表演的时候到了。

卡卡点了点头:您说得是。

六影不由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她还没见过这家伙这么好说话的时候。不过空战构装拖延住对方之后,接下来恐怕要轮到他们进行登船战,因此她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

同时并解下水壶来,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不过一旁卡卡一边说,一边从信息化水晶之中投影出自己的空战构装来。

六影这才看着那台老掉牙的‘行猎者IV型’不由瞪大了眼睛,你就用这去和对方战斗?她放下水壶,正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公会不是才发了新的构装么,我记得是那个什么?

但卡卡连忙打断她。

是吗,但那东西我还没学会怎么操控呢?

六影‘噗’的一声,直接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然后呛得咳嗽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风暴汇聚XI

赤红皇后号的第一波攻击就受了挫。

他们投入的二十四台空战构装,在接近目标区域没多久,便遭受到了来自于头顶上方的攻击。一束束赤红灼目的光雨,从视角盲区之外从天而降,在赤红皇后号上的战斗工匠们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便已洞穿了大部分构装体的躯干。

有些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袭击者的样子,视野之中便已一黑,退出了战场。

而卡卡是少数看清了埋伏他们的构装体样子的人。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构装体,手持大盾与长枪,身覆重甲,身后泛着青色的风元素的光芒,与印象当中轻巧灵活的空战构装格格不入,更像是战场上的重骑兵,一座座耸立的铁塔。

对方也不与他们缠斗,以手中的长枪发出赤红的光束,其攻击并不是很精准,但它们彼此列成一个方阵,当密度达到一个程度之后,精准其实并不显得那么重要。

第一轮打击之后,半空中只剩下零零散散几台构装,但那些剩下的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凭借过人反应躲开了对方的攻击之人。

这时卡卡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不需要去看,就知道是三组的战斗工匠组组长。对方是个相当有经验的公会老人,曾经还是他在青训营的引导者之一。

卡卡,掩护我

那个人控制着一台异体行猎者,回头一看,才发现孤零零悬在半空中,丢失了一只手臂的卡卡的老掉牙的‘行猎者IV型’,差点没气晕过去。

卡卡!?

被人发现自己‘浑水摸鱼’,卡卡也有些不好意思,抓了一下后脑勺,不等对方来找自己麻烦,赶忙将戴着操控手套的右手一举,并启动了‘行猎者IV型’的风元素发生器。

一束青色的光芒划过夜空,塔塔在多个视角之下看到那台老式的构装体向自己的方向而来。她在虚拟的空间之中,举起左手,于是那些在半空之中列阵的枪骑兵,纷纷将矛尖指向卡卡的构装体。

经过片刻的预热之后,一点点红光在矛尖之上绽放,进而化为一束束光雨降下。

妖精小姐翠绿色的眸子里,仿佛倒映着那片光雨,与光雨之下对方行进的路线,然而她看到的甚至并不是空间,而是一行行的数字与公式,并勾勒出对方行进的路线。

她将手一指赤红的光束拦在了卡卡的去路之上,老式的‘行猎者IV型’很难对这么密集的攻击作出反应。很快,一束灼热的光芒很快洞穿了这台构装体的腹部,并从那里横扫而过,将它上下一分为二。

只是失去了下半身的‘行猎者IV型’仍旧尽力向前,并奋力保持着平衡。

塔塔正有点意外地看着这一幕。

在空海之上投入使用构装的一大难题就在于维持平衡,更何况在这样的状况之下,这有些出乎她的预计。

速子长矛正在预热,对方离这个方向已越来越近,若是普通人这时难免会有一些手忙脚乱除了‘行猎者IV型’之外,还有其他构装也在分散开来,从各个方向上包抄过来。

但冷静是龙魂赋予她的使命,塔塔只默默地注视着划过夜空的光轨,预计着对方可能达到的空域,并镇定地等待着长矛准备好的下一次倒计时。

三,

二,

一。

赤红的光芒再一次在枪尖之上绽放。

塔塔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在对方抵达之前还能再有一轮攻击,她预计这一轮攻击可以打掉那台最靠近自己的‘行猎者IV型’。但意外发生了,瞄准‘行猎者IV型’的六道光束之中,竟然空了四道。

那台构装体在最后一刻竟然作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六束光矛之间脱离,只有两束一束擦过它的肩膀,其中一束击中了它的左臂,并让它像是一个陀螺一样在半空中飞转了起来。

不过下一刻对方马上以近乎不可能的状态下,从这样的姿态之中改出。

塔塔看着那台构装,微微吃了一惊虽然那说是‘飞’,其实已经很难看,不如说是一头撞了过来她也有些没有预料到这一幕,可以说是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让她不得不将其他方向上的枪骑兵转过来。

又是三束赤红的光矛。

但卡卡仍旧又避开了两次攻击,直到第三束广矛抵达之时,才一下洞穿了‘行猎者IV型’的胸口其核心水晶所在之处。

注视着自己的视野黑了下去,卡卡才取下风镜来,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湿淋淋的全是汗。他长出了一口气,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方向,他尽全力争取了时间,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怎么样了?六影问道。

卡卡摇了摇头。

他心中其实并不看好。

对方的操作给他一种奇特的感觉,那就是绝对的冷静,他本来以为自己应该取得更好的效果的,但对方的每一次改变都十分精准,仿佛丝毫不为之所动一样。

他还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对手,与他先前所见过的每一个战斗工匠都不一样。

人类并不是纯粹理性的生物,他们总会慌张,总会出乎预料,总会有手忙脚乱的时候,只是有些人可以很快镇定下来,但这之间总会有一个转化的过程。

然而卡卡觉得自己应当是出乎了对方的预料之外的,最后那几台转向的枪骑兵就是明证。可即便在那样的时刻,对方的举动仍旧整齐划一,而且没有丝毫失误。

他不知道是对方的心态太好,调整太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真正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与之前他遇上过的龙之炼金术士,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虽然两人都很强,但方鸻给他的感觉是灵动,与对于构装体匪夷所思的掌控力。而后者并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动作,其对于构装体的控制十分基础,但正因为基础才让人更加压力倍增。

因为建立在基础之上的强大,是精准。

他从未见过这么精准的操作。

这正是他不看好其他人的原因,如果对方保持着一贯的冷静的话,恐怕很快第三小组就要退出战斗了。

他看着那个方向,大厅之中很快响起了一阵懊恼的叹息声。

看着那些取下风镜的人,卡卡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使用异体行猎者,会不会坚持得久一些?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假设,他倒也不后悔没有一开始投入最新型的构装体,因为一个声音告诉他结果多半没什么不同。

相反,他还帮公会节省了物资。

从这方面来说,他可真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模范成员。

塔塔并不需要去看,便能一下得知自己失去了多少控制视野,而每一个消失的画面,皆代表着一台枪骑兵的消亡。

对方最后的反扑,一共让他们损失了十二台枪骑兵,这个战损比其实是可以接受的,枪骑兵即便是在七海旅人号上也是作为一种消耗品存在的。

枪骑兵的设计思路一开始便是如此,它通过‘傻大粗黑’来增加生存率,但其实在机动性,命中率上都乏善可陈,在敌人接近之前,它们还可以发挥出一些威力,但一旦被接近,就是笨拙的线列步兵。

对方的反扑中那台异体行猎者给了她深刻的印象,它一台就造成了枪骑兵近半的损失,那应当是对方的领队一级的人物。而除此之外,她印象最深的,应当就是那台老掉牙的‘行猎者IV型’。

后者的印象甚至比前者来得更深一些。

她一边将画面传了过去,方鸻看了看便得出结论,那台异体行猎者的操控者其背后多半是杰弗利特红衣队工匠组的队长,至于那台老掉牙的‘行猎者IV型’,那应该是又是那个人了。

他不禁留意上了这个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战斗工匠,从几次交手的经历来看,对方应当不是一般人,多半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某个高手。而从他与塔塔小姐的交手来看,对方之前好像竟然还留了余力。

这就不由让他有些意外了。

暂时不用去管他们。

方鸻关掉了画面,赤红皇后号的第一轮攻击已经失效了,而来自于其他方向上的攻势更不值一提,其实就在他与塔塔小姐说话的当口,其他几个编队的枪骑兵已经拦下了近三轮攻势。

但与赤红皇后号上放飞的这一拨空战构装相比,后面几波攻势根本不值一提。其放飞的构装体‘行猎者V型’本身也要比异体行猎者差一个档次不说,背后的工匠们也是参差不齐,与赤红皇后号上的精英相比不具有可比性。

不过枪骑兵仍有不小损失,各个方向上的两三台累计在一起,差不多也有二十多台,相当于在这一轮攻势之下,他们储备的枪骑兵就消耗了近四分之一。

爬升高度两千九百,方位A,B,云区就在前面了。

传音筒内传来天蓝的声音。

其实并不需要她说,正立在甲板上的方鸻一抬头便能看到北方黑压压的云层已经越来越近,风雪在这个高度已经是冰冷的雨水,湿漉漉地飘落在每一个人脸上这的确是最后一段路,但要走过它并不简单。

方鸻默默注视着那个方向上几面分开云层的银帆,如同鲨群露出了背鳍,那是对方的猎舰队由悬挂纵帆的快速帆船组成的机动舰队,他黑沉沉的眼底所映出的,便至少有两条五等巡洋舰。

那是无惧号与怒火号,杰弗利特红衣队的船。

罗昊抓着缆索对他说道,他对BBK的势力如数家珍,没想到用在了这个时候。

对方从云层之后驶出,已经发现了他们,舰长巴克正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举起右手来,发号施令:转向,以我们的速度,来得及在对方进入云区之前拦在他们前面。

无惧号缓缓转向,露出了银色的船舷,黑洞洞的炮门已经一扇扇打开,然后远处火光一闪,一发炮弹尖啸着从七海旅人号上空飞掠了过去。

方鸻抬头来,看着从他们头顶上很远飞过去的炮弹,但心中并没有什么安心之意,他知道对方只是在试射而已,而这一炮其实也有警告之意。

不过他按了按船舷,七海旅人号只是一条连七等也够不上的小船,并没有可以直接用来还击的火炮,枪骑兵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对方船下悬停着密密麻麻的黑点,应当也是他们投放的空战构装。

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战需要他亲自参与,而七海旅人号这边就只能信任塔塔小姐的能力了。

另一道银白色的船舷也从七海旅人号左边的云层之上浮现出身形。

那正是怒火号,它正与无惧号一左一右锁死了七海旅人号的航线,从更高的高空之上,监视着下方七海旅人号的一举一动。

两艘船都已经进入了射击阵位,它们还未开火,但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巴克注视着那七海旅人号行驶的方向,见对方并没有慢下来的意思,才转身向身后的传令官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第一轮试射,逼迫他们停下来。

黑洞洞的炮门之中一轮轮闪现火光,呼啸的炮弹落在七海旅人号左右,霎时间仿佛是在暴风雨之中行进一般,虽然炮弹没有像是真正在海面之上一样激起水柱,但还是把船上的艾小小吓得够呛。

她抓着船舷瑟瑟发抖,好像下一秒就会被炮弹打得血肉横飞一样,上下牙直打战。不过一旁对此无动于衷的巴金斯看了过来,安慰了她一句:别担心,对方没打算命中我们。

真的,为什么?

他们只是想让我们慢下来而已。

甲板的另一边,‘灰哨’布莱克博也显得有些不安,他毕竟不是水手,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不过在他身后,受赎者的领导者那个高大的男人,克威德倒是一脸淡漠的样子,他手臂上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流着金色的血。

艾小小吸了一口气,又问道:我们会停么?

巴金斯看了看那个方向,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于是一轮齐射之后,七海旅人号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更快了一些。

巴克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一旁的投影水晶中正投射出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的脸,对方脸膛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一看就是喝多了酒。画面之中那个男人正哈哈大笑:巴克,看来对方不打算领情啊。这些小家伙们,看来没意识到他们的处境。

那正是怒火号的船长,他一边举起钢壶来喝了一口酒,打了一个酒嗝,一边继续说道:巴克,你不开火我可要开火了,比比看我们谁能先击沉这条舢板如何,一万里塞尔?

但巴克并没打算去理会这个人,仿佛无视一样回身去与副官说道:再一轮警告射击,在他们前方形成弹幕,如果他们再无视警告,我们就直接开火攻击他们了。

副官点了点头,领命而行。

不过正是这个时候,怒火号上已经响起了滚雷一样的开炮声,火光闪动之中,带着尖啸的炮弹直接飞向了七海旅人号上的。

只是在这个距离上,炮弹的命中显然相当受船体本身的摇晃、与空海之上的横风影响,精准度并没多高。在怒火号一侧船舷三十二门火炮的怒号之下,其实只有一两发炮弹贴着边儿从七海旅人号上空飞了过去。

但第二轮齐射很快抵达,经过第一轮校射之后,第二轮齐射的精准度提高了显然不止一筹,多发炮弹直接命中了七海旅人号,只是为风船四周张开的一层幽蓝色的光盾所拦下。

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连连摇头:小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厚的护盾。

他喝醉了酒,疑似有点精神亢奋地挥着手:赶快,下一轮射击,不用问对方的意见,直接击沉即可,下面有我们的人会‘照顾’他们。

巴克看着这一幕,不禁摇了摇头,不过也正是这个时候,无惧号也准备好了开火。由于队友的行径,他们的询问式开火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他也干脆让副官改变了命令,直接射击击沉对方。

两艘五等巡洋舰几乎是同时开火,在左右两侧各自形成交叉火网无惧号上的炮手命中率齐高,三十多发炮弹中近乎有三分之一都击中了那层闪烁的蓝色的光盾。

而在大约承受了十来发炮弹的攻击之后,那个幽蓝色的光盾终于微微一闪,支离破碎了。

下一轮定胜负,拿着酒壶的男人得意地向巴克炫耀了一句:巴克,我比你先准备好开火。

他话音未落,怒火号的船体已经猛烈地震荡起来,火炮开火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他的话音。

但在男人得意的目光的注视之下,他却不可思议的地发现,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炮手太过得意忘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七海旅人号在这一轮射击之下竟然毫发无伤,如同一条灵巧的游鱼一样游走于‘枪林弹雨’之间。

该死,男人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遗憾,你走狗运了,巴克,一万里塞尔归你了。

只是巴克一言不发,根本理都没有理他。

他看着七海旅人号的航行轨迹,与船上风帆齐齐改变的方向,他这一生当中并不是没有见过这么神乎其技的对于风船的操控能力,事实上,他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

不过那些都是他见过最老练的水手,那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在一条船上当着水手长。巴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来,他并没有立刻下达开火的命令,而是回身去先制止了自己的副官,然后才对投影之中的男人说道:

你知道那船上的是谁吗,加拉斯?

咋?那男人一愣,大着舌头问道。

那是马魏爵士的女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风暴汇聚XII

七海旅人号每一面银色的帆,都齐齐被调动了起来,它们正转向一个方向,穿过风雪与冰雨,映着云层之上黯淡的星光。在老练的水手眼中那正犹如一曲完美的圆舞,它在枪林弹雨之间,在风的世界之中遨游。

怒吼的炮火,与轻灵的小船擦肩而过,它犹如一只在林间穿行的小鹿,一蹦一跳之间,避开了不可预测的危险。而夹道的焰火,仿佛是为了舞者而献上的礼花,火光不过只是修饰出它曲线优美的船身而已。

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

加拉斯听着巴克的话语,默默看着那片孤舟。

若说谁是这个时代以来考林伊休里安世人公认的最伟大的航海家,那几乎一定是马魏爵士,人们甚至传闻,没有那个男人征服不了的海域与风暴,再高的风浪,也不过是等待他驯服的烈马而已。

在过去的五年之中,没有人认为他真的失踪在了第二世界,因为对方可能只是在前往第三扇门的路上,一时之间无法回来而已。

因此当巴克眼中映出这在火焰之中翩行的轻舟之时,几乎下意识认为那是对方杰作,他可能不在这里了,但他还有一个女儿。传说那位小姐,早在很年幼之时,便已传承了这位大航海家的衣钵。

只有他与他的手下,才能如臂使指一样操控自己的船,那条船是他的旗舰七海旅人号,正如同眼下这艘船的名字一样。

但可惜的是,与大多数人一样,巴克料错了。他只不过是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而已。

听好了,巴克,

怒火号上,满脸胡茬的加拉斯正放下了酒瓶,我才不相信什么马魏,更不用说他的女儿,这二十年间我听着这个男人的传闻长大,更早一些时候我甚至是受他的感召才踏入这片空海。但今天,我要证明自己,击沉他女儿的船。

他一边说,一边骂骂咧咧地向自己的水手下达了命令:我给击沉她,看好了,我们的船更大。在这个距离上,他们躲得了一时,但也躲不了一世,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

巴克看着对方的背影,也不由默然了片刻,或许这个醉醺醺的男人说得也不算错,向那位老船长致敬的最佳方式,就是打败他。虽然对面只是对方的女儿,可在这片空海之上,男女并没有什么差异,他们都只是漂泊于这海上的人儿而已。

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虽然那个名字注定要为历史所铭记,但每一个时代,这片土地上总涌现出林林总总的人杰,它们无关乎是谁的女儿,谁的后代。

敢于踏上这片空海的人,谁又不是抗争着自己的命运呢?

他转过了身去,向自己的副手下令道:计算出对方的航线,等怒火开火之后我们立刻开火。

刺目的火光在下一刻变得更加的显眼与华丽了。

希尔薇德用手抓着微微颤抖的船舷,默默注视着炸开的火焰与飞掠的弹雨,目光流转地答道:若说我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什么那不如说是对于这片空海的了解,他所为我留下的那些笔记当中,记载了关于它的知识,从而为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大门。

我之所以逃离那片束缚我的天地,他们对于那位夫人的谋害不过是一个由头,但无论如何,总有一天我也会因此而上路。当然,能陪伴着船长大人走过这一路,乃是我的荣幸。

眼前的惊涛骇浪仿佛激起了少女心中的情怀,无论多大的困难,也拦不住那位传奇的船长。

而作为她父亲的女儿,她身上也流淌着同样的血液。

越是困境之下,她越是坚定。

但方鸻比她更具信心。

别担心,他立在摇晃的甲板上,用一种沉稳的口气答道:他们拦不住塔塔小姐。

舰务官小姐听了莞尔一笑。

此刻操控着七海旅人号的,正是一位妖精小姐

或者说,她就是七海旅人号的龙魂。

正从无惧号与怒火号上闪现的火光,那像是考林伊休里安每一年的冬幕盛大开幕的礼花,但眼下还远未到那个时候,何况蒙难的北境住民今年或许也并没有心思去庆祝,正如去年之中一样。

那不过是交加的炮火,而在怒火号开火之后,无惧号也紧接着开火,两条船仿佛事先商量过一样,炮火互相弥补了对方的空缺之处,并织出一片密集的火网。

在这几无逃生希望的困境之下,七海旅人号忽然作了一个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动作,它近乎陡然地爬升,猛地向上,生生从火网之中挤出了一条生路。

什么!?加拉斯注视着七海旅人号那不可思议的机动性,如同石化一样:这不可能!

那齐齐转向的横翼帆犹如具有魔力一样吸引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目光,笨重的风船在此一刻被赋予了非同传统的意义,它在每一个人眼中好像具有了生命。

巴克感到自己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那条炮火之中的轻舟恰到毫厘一样止住了船身,然后立了起来它仿佛置身于一个绝对静止的世界之中,一面是炮火连天,一面是安静云海。

临渊而立,令炮火望而却步

加拉斯手中的瓶子咕咚一声落在甲板上,滚开来,但他浑然不觉,只失神地看着这一幕:

马魏爵士把自己的水手都留给自己的女儿了么!?

仿佛一只无形之手在空海之上拨动琴弦,弹奏出了一首人们从未听过的天籁,而那在战场之上翩然而行的七海旅人号,无疑位于这个舞台的中央。

赤红皇后号的指挥大厅之内,许多人都一下子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画面之上对方是怎么办到的?

风船能行于空海之上,是得益于风元素在船身之内产生的平衡,但这平衡并不稳定,一定得小心翼翼去维持。

空海之上多变的气流情况,与横风与切变风带之所以如此危险,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但即便是风平浪静,风船的航行姿态也有严格的限定,当它上升与下降超过一定的角度,皆可能产生倾覆。

历史上因此而船毁人亡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

当然老练的水手与船长,对于自己的船更加了解,他们通过平衡风元素输出在船体不同部位的配比,与对于多个帆面的操纵,也能实现一些匪夷所思的操作。

只是不包括眼下的这一幕

在众目睽睽之下,七海旅人号几乎完全立了起来,甲板形成一面陡峭的墙。

它也因此而失去了水平方向上的速度,变得静止,只是那是一种错觉,因为它仍旧在向上爬升。

赤红皇后号有近四十年经验的舰长,此刻立在沧海孤舟身边默默看着这一幕:他们其实仍旧没有超过平衡的极限,但这并不是说这一切没有风险,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我的水手们这么去做。

你能做到么,船长大人?沧海孤舟回头去问道。

可以是可以,如果给我和我的水手们一点时间,我们也可以实现这样的操作,并且更有把握。但他们在炮火交加之下并没有准备的时间,他们是在冒险,我是绝对不会将赤红皇后号置于这样的险境之下的。

年迈的舰长摇了摇头。

沧海孤舟默默看着那个方向,他心中忽然发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们或许拦不住对方了。

无惧号之上,巴克很快回过了神来,对方的忽然爬升出乎了每一个人的预料之外,他眼睁睁看着七海旅人号穿过交织的火网,进入了更高的空域几乎与他们平行,而且很快要升入云层之内了。

但他绝不能这么轻易认输,他握了一下拳头,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最后的机会。巴克回过头去,向自己的副手大喊道:我们还有一轮开火的机会,在对方进入云层之前。

他们失去了速度,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他好像自己都相信了这句话一样,用力挥了一下手:我命令,无惧号转向十度。

准备,开火

七海旅人号甲板的倾斜几乎让每一个人都倒了下去。

但方鸻抓住身边的障碍物,以防自己滑过甲板,从另一边船舷外落入空海之中。此刻塔塔小姐的声音正从脑海之中传来:我们失去速度得很厉害,下一轮可能躲不过去了,骑士先生。

方鸻闻言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远处无惧号之上闪烁的火光,双方距离并不远,炮火飞行几秒钟之后便会抵达。这个念头才刚刚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七海旅人号后方便忽然猛地一震,一枚炮弹击中了船尾,掀起的木片与冲击波几乎将人掀飞出去。

在艾小小的尖叫声之中,他一下子撞在了船舷上,但这救了他一命。他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扶着船舷吃力地立了起来,正好看到帕帕拉尔人像是一只滚圆的木桶一样从自己身边滚过去,赶忙用手一抓,抓着对方的领子提了起来。

后者还挥舞着手脚,大喊大叫:我的领子勾住什么东西了

方鸻这才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的表妹与希尔薇德已经各自抓住一条缆索站稳了身形,前者还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有点意外:哥,你居然不需要帮忙么?

方鸻有点没好气,自己虽然算不上是一线的战职人员,但看起来有那么不堪么?

希尔薇德在不远处开口道:塔塔小姐,她的声音有些焦急:七海旅人号没事吧?

没有伤及到结构。妖精的小姐的声音正从船上传来。

而巴金斯在另一边抓住了倒下去的艾小小,也问道:我们还有多远抵达云区?

不过塔塔还没回答这位老水手的问题,正为方鸻抓着领子的帕克指着那个方向,已经尖叫了起来:云层就在前面了!

在帕帕拉尔人的大叫之中,七海旅人号正在迅速拔高,它此刻上升的角度已经超过了一般风舰可以达到的极限,整个甲板似乎都立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坡度。

在众人的眼中,那上升的舰艏,正指向不远处厚厚的云墙。

骑士先生,各位,抓稳了。

塔塔安静的话语,正通过传讯水晶,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那面立起来的云墙,像是忽然之间倒了下来,向着七海旅人号上的每一个人压了下来。

七海旅人号还在升高,几发炮弹呼啸着从船尾后方飞掠而过,那已是无惧号与怒火号最后一次开火。方鸻抓着船舷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了云雾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逐渐将后方的视野所笼罩的那一刹那

无惧号与怒火号一一消失了,远处杰弗利特红衣队的舰队也为云层所吞噬,那个‘窗口’正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后面传来几声刺耳的尖啸,但炮弹不知打到了什么方向,从七海旅人号的左右,或者上下飞掠了过去。

巴克几乎是看着对方进入云层的那一刹那。

他停了下来,无惧号也一下子慢了下来。

水晶投影的画面之中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没好气地挥了一下拳头,发出一些难听的咒骂。这下子可得面对雇主的诘难了,对方提醒他,整整一支猎舰队,竟然留不下对方来。

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在我们鼻子底下逃走了。

加拉斯挥着手,愤怒地说道。

但巴克并没有回答,只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他也有十年的船长的经历,但竟比不过一个小丫头?

赤红皇后号上,乔里回过头来对沧海孤舟说道:风元素探测仪上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看起来他们应该是逃离了。

不过两人脸上皆没有什么意外,老实说,能从两支舰队包围之下逃出生天,那位‘龙之炼金术士’的确像是资料之上所说的一样棘手。但他们还不值得为了这点儿事情而大惊小怪,如果说对方是Loofah这一个水平的天才的话  那么这也不算什么。

找出了对方的位置,也这就够了,沧海孤舟答道:去联系其他舰队吧,将对方的动向分享给每一方,这一夜才刚刚开始,按照上面的意思,我们还得小心三位女神的力量搅局。

乔里看了看他,轻轻颔首。

进入云层之中,四周就完全安静了下来。

确认对方没有追上来之后,方鸻先与其他人检查了一下七海旅人号的受损情况,状况比想象之中还要糟糕一些,那一枚击中他们的炮弹穿过了舰艉,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里正好是舵室的所在,虽然他们运气较好,舵与传动机构还完好无损,但风元素已经透过损伤的船体逸散了出去,简而言之,他们正在丧失速度与高度。

洛羽紧急修理了一下船尾部,以防止风元素进一步逸散,并保证他们不会掉出云层的高度。但维修无论怎么说也只是暂时的举措而已,对于众人来说下一步应当怎么办,还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虽然没有伤及结构,但情况也并不乐观,七海旅人号是还可以维持航行,但最好还是找一个地方停下来检修一下。洛羽将自己的检查记录在本子上,然后一一说给众人听。

我们去什么地方?艾小小问道,之前的战斗让她有些心有余悸,还去灰树岭么,箱子和大猫人先生,还有梅伊小姐他们都在那里?

但前往灰树岭真可以解决问题么?

罗昊看了看外面,船舷之外是千篇一律的景色,一如他们在那时候从奥伦泽逃离之后的风景一样借着茫茫的云海航行,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头一遭了。

不过今天的状况与那时又有一些不同,北境上空的云层并不厚,他们不可能从这里一直驶入空海之中。

也更不用说和上一次一样,再来一次渊海的一日游。

他们是来阿尔托瑞寻找鸦爪圣殿与影人勾结的证据的,但眼下弗洛尔之裔竟然完全不顾玛尔兰、米莱拉与艾梅雅三女神介入的事实,直接加入了这场‘战争’之中,认真说,是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的。

而他们是找到了一些东西,可还说不上决定性的证据。

此刻他们回到灰树岭,又能面对弗洛尔之裔的攻势么?

人们不由看向了方鸻,希望等他拿一个主意,在过去每一次七海旅团遇上困境之时,都是这位年轻的船长决定方向,并且他们确实也一次次走出了困境。

而方鸻沉吟不语,他正看着塔塔小姐从社区之上发送过来资料,那只是一张图片,与几条简短的消息而已。

不过图片之上拍摄的,应当是古拉港的执政官,与其交接的人,他并不认识。但对方手中的那枚水晶,他却是见过,或者不能说见过,但与那幻影之中所见到的景象,仍有几分相似。

而消息就显得更加简单了:

‘在风暴之主的信徒的主导之下,古拉港将展开一个新的迷锁结界,以防范影人侵入城市’

‘或许近半年以来北境民众惶惶不安的境况,将要迎来终结之日。’

他注视着那图片,然后抬起头来,开口道:

或许我们得去一次古拉。

第一百四十三章紧急状态

七海旅人号安静地在云层之中行驶着,只有魔导引擎从船舱下传来隐隐的轰鸣声,持续而单调,久而久之令人产生了近乎于耳鸣的错觉。

艾缇拉正将一只蛋糕托在碟子上放在方鸻面前,并安静地看了看这个方向。舰长室后面的开口用木板暂时挡住了,但还是有些漏风,风从缝隙处灌进来,吹得书桌上的纸张‘哗哗’作响。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道:艾德,联系上苏长风先生了么?

方鸻轻轻摇了摇头,那边暂时无人接听,这是很少有的事情,然而现在少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否真是一个巧合。

他正有些默然不语。

此前从塔塔小姐传过来的图片上看,那枚水晶几乎与他们不久之前在雪石堡地下幻影之中所见的那一枚一模一样,而再联系上洛羽从修道院记录下的那段录音,古拉的那个‘结界’几乎肯定有问题。

但他心中其实真正担忧的是,如果鸦爪圣殿背后真的是黑暗众圣的影子,那么现在介入这场战争的另一方弗洛尔之裔,乃至于其后面的超竞技联盟,他们与鸦爪圣殿又究竟是何种关系?

虽然在他最疯狂的想法之中,也不敢去猜测联盟甚至可能与黑暗信徒有染这样一个事实,因为这与在伊斯塔尼亚所发生的一切还要更为不同那是原住民,而这是选召者们。

他也无法想象联盟的官员们,究竟与一帮邪教徒有何利益一致性?

但如果他的猜测成真,那是否是说明果黑暗信徒甚至可以侵入到联盟内部,那么星门港的另一边又真的是安全可靠么?

他不由下意识回忆起了苏长风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只是原本那些话还听来十分遥远,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一个近在眼前的事实。

当然这一切还只是一个猜测。

但方鸻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同样的先例龙火公会、听雨者与血之盟誓的事情,自己忘了么?似乎并没有,芬里斯的事件至今仍历历在目,听雨者的高层,还有失踪的血之盟誓的人,至今还下落不明。

那些人也同样是和他一样的选召者,但他迄今为止也很难相信,对方为什么甘愿迷失在这个世界之中,与邪教徒同流合污。

而在这几个事例之中,龙火公会或许还可以说与弗洛尔之裔没有什么关联,但血之盟誓与听雨者呢?

血之盟誓与杰弗利特红衣队的关系众所周知,而杰弗利特红衣队又是弗洛尔之裔的一员,大公会同盟背后显然正是联盟的影子,那么假设血之盟誓并不是一个‘意外’呢?

方鸻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他又想到了更多的细节。

从各方面汇总来的信息来看,联盟与艾尔帕欣的某位大人物过从甚密甚至有可能正是艾尔帕欣现今的执政官,灰恩侯爵。而后者正是鸦爪圣殿在北境得以立足的幕后支持者或者至少也是默许了圣殿在此地发展壮大。

在灰鸮镇一战当中,最早也是由这位侯爵大人出面表态,在三位女神发声之前,艾尔帕欣一度站在了鸦爪圣殿一方。甚至就算在那之后,这位侯爵大人也表现出了一种暧昧的态度,即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从很多社区之上流传的消息来看,事实上这位侯爵大人的态度,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联盟的请求。据说在灰鸮镇动乱的当日,曾有人目击联盟的官员进出艾尔帕欣十三号,即这位侯爵大人的府邸所在地。

这些社区之上流传的小道消息,虽然未必皆那么真实可信,但经由塔塔小姐一遍,罗昊又再一遍筛选出来之后,还是可以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的。

再加上七海旅团本就身处于这个漩涡的中心,因此对于一些消息也比普通人来得更加敏感,常人无法确定的情报,并不代表着他们无法得出结论。而根据这些结论,不难推出如上事实。

也就是说,联盟,这位执政官大人,以及鸦爪圣殿,背后必然是存在某种联系的。

联盟如此维护于鸦爪圣殿,怎么能让人相信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呢?

而鸦爪圣殿背后的秘密,联盟又是否知晓?

是联盟的官员们为鸦爪圣殿所蒙蔽,圣殿在与联盟的合作背后隐藏了这样一个阴谋?还是说联盟其实本身就早已知晓这一切,或许并不在意?亦或者还存在第三个可能性,那就是联盟也参与了这样一个计划。

当然第三个可能性在方鸻自己看来也显得有些匪夷所思,邪教徒们是为了令黑暗众圣复生,在艾索林之灾几个世纪之后复归于这个世界之上,在一个拥有真神的世界之中,狂热的信徒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

但选召者们与原住民显然不可一同而论,黑暗众圣们给予原住民的许诺与恩宠,对于选召者们来说又有何意义呢?

但无论是第一,第二还是第三个可能性,至少在方鸻看来,眼下最好的选择还是将这一切上报给军方,如果超竞技联盟确实牵扯进入这个阴谋之中的话,那已经不是他不是七海旅团可以处理得了的事情了。

眼下他们要做的,应当是进一步收集证据。

而他唯一可以想到的地方,显然正是仪式将要举行的古拉港,只是而今的七海旅人号要前往这座港口,却并不那么容易。

七海旅人号现在是藏入了云层之中,但总有离开的那一刻,大型风船上的风元素探测仪的侦测范围可以达几十空里甚至上百空里,只要他们一离开云区,就会进入对方的视野。

而且藏入云层之中本身还带有不确定的风险,杰弗利特红衣队是失去了对于他们的感知,但他们也同样失去了对于外界的感知,如何在云层之中确定方向,纵使对于老水手来说也是一件颇为靠运气的工作。

传音筒内此刻不时传来天蓝紧张的声音,诗人小姐不时向其他人通报七海旅人号大致的方位与航向,当然这只是预估的

风元素探测仪在云区之内难以工作,事实上希尔薇德也去了底舱,纵使不依靠其父亲的名头,她也是通过了艾尔帕欣工匠总会考核的风船领航员,其专业知识刚好在这样的场合可以派得上用场。

他让塔塔小姐保持七海旅人号向南航行,越过灰树岭,并且不打算下降高度。眼下的情况驻扎在灰树岭要塞的骑士们也一样帮不上他们的忙,七海旅人号将弗洛尔之裔的人引过去反而至会给他们带去麻烦。

而除了弗洛尔之裔之外,方鸻还担心自己在北边所见的景象,那支来自于龙啸山脉的大军已经彻底摧毁了阿尔托瑞地区,这些亡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南下,而灰树岭要塞正好挡在它们南下之路上。

他向箱子和梅伊小姐那边已经发过去了一个消息,提醒他们注意北边的情况。

七海旅人号则会越过这片云区继续向南,他判断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会向东巡弋,以阻止自己逃逸向彩虹空峡一线,所以如果他们运气好的话正好会从杰弗利特红衣队正后方离开云区。

大型风船上的风元素探测仪当然也不是在每一个方向上都能达到最远探测距离,而其背后正好是盲区,要是他们处于这个盲区之内的话,有很大可能逃出对方的追踪范围。

他当然清楚弗洛尔之裔应当在这一带还有几支船队,就和他们当时在诺格尼丝时一样,主力舰队带着数支小船队对一片空域实行拉网式的搜索。但他心想船虽然多,总不至于每支船队都有一艘类似于赤红皇后号那样的大型旗舰罢?

除非弗洛尔之裔动用了他们一半以上的分舰队,每一支分舰队都有主力旗舰坐阵,但方鸻自认为自己还没这么大面子。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而他正思索之间,手上的通讯水晶忽然之间亮了起来,里面总算是传来了那个他熟悉的声音:

小鸻,你找我有事?水晶将一束光投影在了方鸻面前,让画面亮了起来,里面出现了苏长风的影像。

不过让方鸻有点意外的是,这位星门港的特备队的武官一贯是以一丝不苟的军人形象示人,严肃且具有长者风范,但今天却显得有点不太一样,整个人像是从什么地方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样,头发乱糟糟的,而且额头上还留了一抹灰。

方鸻楞了一下问道:你们这是?

苏长风干咳了一声:别问了,星门港出了一点小问题,刚刚去处理紧急状况了,所以你才没联系上我这边。

他一边说一边擦了擦额头上的灰,问道:怎么了,你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你最近在北境干出的好事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你只是想汇报这个的话,大可不必说了,你和超竞技联盟的恩怨是你自己的事情。当然了,如果你实在走投无路了,我们还是可以帮你想一点办法的。

方鸻心中还真有点好奇星门港又出了什么问题。

他记得好像他们在伊斯塔尼亚的时候星门港才出过一次麻烦,星门在过去半个多世纪之间一直都稳定地运行着,怎么一到自己来到艾塔黎亚,星门就频频出问题,变得多灾多难起来了。

不过他也明白,苏长风守口如瓶,多半是不会和他说这些事情的。

方鸻想了一下,忍不住挠了挠头道:不过你们是有多看不起我,七海旅团又不是今天才惹上弗洛尔之裔,我既然当初作出了那样的决定,就不会把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

你小子几天不见口气倒是愈发大了,但这也不完全算是不相干,苏长风答道:我只是不建议你在那个时候继续与联盟深化矛盾而已,但你已经作出了这个选择,我们自然只有支持你的决定。

他叹了口气:我说过,只要你没有违反《星门宣言》上的原则,我们就会为你兜底。

听给对方如此说,方鸻也不由心中一暖。

虽然他已经决定要由七海旅团自己来处理与弗洛尔之裔之间的恩怨,并不打算假手于旁人而且在这里为难民们一战,也并不仅仅是恩怨的缘故,更是要告诉一些人,如果正义有一天被践踏,那么自有人会举起义旗。

他是要举起自圣约山以来一直沉寂至今的自由选召者的旗帜,正如许久之前尤古朵拉对他所说的一样,自由选召者已经失去了太多,而面对大型公会联盟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一盘散沙显然是行不通的。

他并不是要领导谁,只是要告诉人们,自由选召者仍在这里,这也就够了。

但自由选召者与大公会之间的恩怨,显然与军方扯不上什么联系,可即便如此,苏长风他们还是愿意为他作为后盾,这不由让方鸻心中感到有些暖意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意外。

这至少说明还是有人愿意支持自由选召者的理念的,而且苏长风或多或少代表着星门港官方的意愿。

那倒不必了,不过他仍摇了摇头,答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们倒是说得没错,这件事的确不是完全与你们无关。

苏长风微微一怔:怎么?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

苏长风愣了一下之后,眼睛很快亮了起来:和鸦爪圣殿有关的?

方鸻听对方的口气,便隐隐明白,军方不可能完全没有调查过鸦爪圣殿的来历。这么形迹可疑,突然崛起的势力,几乎不可能不进入军方的视野之中。

虽然根据外交准则,军方奉行的时不介入考林伊休里安内务的原则,但这也不代表着星门港是不看不听也不闻,出了横风港就变成瞎子与聋子。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精明能干,自己所怀疑的一些东西,军方肯定早就进行过分析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苏长风也反应了过来,答道:你不用猜了,事实和你想的差不多,我们当然也调查过这个组织的来历。

所以呢?方鸻也有点好奇,军方掌握的信息与自己相比是不是更加完备。

但苏长风却摇了摇头:查到的东西不多,高层我们的人进不去,但在外围,看起来鸦爪圣殿与其他圣殿也没什么区别。他们只是在北境更像是一个军事组织,背后的推手是艾尔帕欣的执政官,还有

他停了停:你也应该也知道了,是超竞技联盟。

他们在这里扶植势力,你们也不管?方鸻忍不住问道。

管不了,他们打得是擦边球,没有违反我们的原则。而至于警告我们不是一直在做这事情么,又有什么用呢?苏长风答道:好了,言归正传吧,你查到了什么?

说来话长,我录了几段视频与音频,方鸻答道:你们自己看吧。

苏长风从方鸻那里拿到视频,立刻另外打开了一个窗口播放了起来,那几个视频大致是记录的是七海旅团一行人在阿尔托瑞经历,还有雪石堡地下所见的一切。

再加上他们收集来的一些情报,与洛羽记录下的那段声音。

苏长风很快便看完了这些资料,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方鸻,有些严肃问道:

上面这些东西,仅仅是你的猜测,还是说你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方鸻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不过他确实也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雪石堡的幻影,并不能说明那水晶一定就有问题。所有的一切前提,都是建立在他对于鸦爪圣殿在水晶之上作手脚的猜测的正确性。

当然那段音频也可以作为佐证,但也算不上是这么有效的证据。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证据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他知道军方应当了解伊斯塔尼亚是发生了什么的,因此也开门见山地答道:这算不上是什么证据,与其说是汇报,不如说是提示存在一种潜在的可能性,不是么?

苏长风这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不过他只是习惯使然地寻求证据的可靠性而已,此刻反应过来之后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他将视频存入储存设备之中,然后将其收了起来,这才又道:事情有些严重,如果这一切属实的话,恐怕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苏长风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储存设备,才又道:其实你最好祈祷你的猜测是错误的,否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你小子每一次都给捅这么大事情来,看起来得给你发一个一吨重的勋章才成。

勋章倒不必了,方鸻哭笑不得:那现在怎么办?

等,苏长风言简意赅地答道:等我们确认这些证据,不过我会马上给弗洛尔之裔的人打招呼,让他们先停止行动,放你小子一马。

他们会听?方鸻有点意外,军方不是不能插手超竞技联盟的事务么。不过若是能让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就此收手,倒也是一件好事,他们就可以直接前往古拉去寻找证据。

我们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启用管制状态,,苏长风答道:你在那边稍等一下我们的消息。

不过看起来对方也是相当着急,说完这句话,便急匆匆关闭了通讯频道。

而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多在云区内逛两圈,好等苏长风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但没想到通讯水晶才刚刚暗下去,红叶便急匆匆推门而入:

艾德,杰弗利特红衣队那边向我们发了一个消息。

对方的指挥官想和你谈谈。

方鸻闻言不由一怔,心想这么效率?

第一百四十四章弗洛尔之裔的‘行动’

沧海孤舟向身后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开始吧。

散落在大厅之中的工作人员正在布置‘机位’,此刻有人举起手来,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一个魔导士启动了大厅中央的水晶,水晶立柱亮了起来,上面朦朦胧胧出现了一片幻影。

沧海孤舟抬起头来,并向前走了几步,进入了画面的正中央。而一旁的工作人员不由向他点点头,比了一个大拇指称赞道:不错,孤舟你镜头感很好。

但沧海孤舟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只仰头看着水晶,默默看着之上那片朦胧的画面化为一个人影的形象。

那正是方鸻有些狐疑的面孔,他透过画面注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而那位美丽的舰务官小姐立于一侧,其精致的容颜令每一个目睹之人皆感到有些惊叹那就是那位爵士的女儿了,真是如传闻之中一样,沧海孤舟心想。

而方鸻皱起眉头来,看着这大厅之中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每一个中高层,这才开口问道:

你们有什么事?

他当然还没有天真到以为BBK的舰队发来的通讯请求,真会与军方有什么关系。

毕竟苏长风那边的通讯才刚刚熄灭下去,就算马上联系上BBK的人,但也没有这么快。

他只注视着画面之中的每一个人,并认出其中几张老面孔在还留在黎明之星时,他曾经见过这些人几次。虽然当时负责与杰弗利特红衣队打交道的人一贯是丝卡佩小姐,但他也远远瞥见过这些人几次。

比如沧海孤舟,与他身边的‘老乔里’。

而方鸻看着这些人,毫不客气地开口道:各位,我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我们才刚刚交过手吧。

大厅之中有点诡异的安静。

人们面子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不由互相看了看但他们这么多人,没有留下对方来确是事实,这问题有些打脸。令尤其是猎舰队之上的成员脸上热辣辣的一片。

正在拍摄的工作人员看了看手中的画面,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一段截去但相较于这里的人的胡思乱想,方鸻可真没想那么多,他也就是无心一问,因为是真的没搞懂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不是才与军方联系过,他都不会产生与这些人‘谈判’的心思,只是苏长风那边才表过态,他总得给军方一个面子罢?

而沧海孤舟一脸安静的神色,看了看对方,才开口道:

我们想和你谈谈。

谈谈?

艾德先生,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流浪的马儿准时醒了过来。

当然他倒不是在这段时间养成了半夜工作的习惯,只是几个小时之前友人发来信息,说弗洛尔之裔在凌晨几点会有一场行动直播。

放在过去,大公会的行动与他一个旅游与美食博主又有什么关系,从浑浊之域到圣约山,他只偶尔关注一下这些传闻而已。但现在不同了,自从开始关注有关于七海旅团的消息来,他就已经完全与过去是两样的行事风格。

一些轻度化的内容从他的直播之中消失了,他开始越来越向超竞技这个方面靠拢。而友人在这个时候向他传来这个信息,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肯定与不久之前发生在北境的那些事有关。

否则弗洛尔之裔在这个多事之秋去北境干什么?

而这正是他所关注的

关于弗洛尔之与七海旅团之间的恩怨,他自然早有耳闻,关于黎明之星事件的由来,还有事实上杰弗利特红衣队至今也尚未放弃对于海林王冠下落的追索,而且在他们的主导之下那个灰色通缉令至今仍挂在七海旅团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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