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这个炼金术士少年并不像是在闪避,而更像是在闲庭信步一般。
几年如一日的训练在这里发挥了作用,若是R在这里看到自己并不怎么经意的学生已经出师,说不定也会笑上一笑。
但落在更多的人眼中,方鸻这一刻所表现出的惊才绝艳的能力,似乎才让他们反应了过来,这可是在一位龙骑士的攻击之下啊。
连弗洛尔之裔的粉丝们都微微张开了嘴巴,他们心中这一刻不由闪过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念头,那不就是他们所需要的新人么?
浑浊之域不可言述的伤痛,第三赛区几年如一日的颓势,他们所梦寐以求的新的一代,不正在这个少年身上所展现出来么?
弗洛尔之裔为什么不将之收入麾下?
或者最起码的,大家和平共处也不是不可以的啊,Loofah那里不是有现成的例子么?
许多人都曾经讨厌过与弗洛之裔作对的Loofah的团体,但在此一刻,他们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个例子。
但为什么要将对方扼杀呢?
弗洛尔之裔出动这样的阵容,明明就是不想给对方任何机会。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也没有人会给他们答案。
漫长的旅程终归会有尽头,半空中的Basalt拔出了剑,在他的目光之下,那些突出地面的尖岩发出碎裂的声音,飞上了半空,悬浮在空中。
而方鸻也终于从崩落的建筑之间穿了出去,前方再无阻碍,Basalt的第一法则域已经将整条街道夷为了平地。
他转过身,用身体护住怀中的小男孩,重重地撞在地面上,只感到背后一阵撕裂一般的疼痛传来,但硬是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方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不过始终保持着支着右手的动作,那怕手肘在地面上擦得血肉模糊,也始终小心翼翼地保护好怀中的小男孩不受伤。
他用另一只手支在地上爬了起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破空之音,回头一看,便看到几支尖岩向自己飞来。
方鸻想也不想,一把将小男孩推开,然后向一侧滚去,轰一声巨响,一支尖岩便插在两人之前站立的位置,碎裂一地。
而紧接着第一支岩柱,第二支、第三支岩柱接二连三地落下,每每落后方鸻一步,几乎是贴着他身后坠入地面。
不过飞溅起的石片还是割开他的脸颊,鲜血淋漓。
Basalt似乎不打算与方鸻作猫捉老鼠的游戏,灰色的目光转动向一旁,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沉吟片刻,便将手指指向那个立在一边还没反应过来的小男孩,一支尖岩尖啸着向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方鸻看到这一幕只感到一股逆血涌上了头,怒吼一声:Basalt,你这个王八蛋!
他本来还应当有更好的选择,星与月议会的高塔就在前面了可之前那位女士的最后一面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仿佛片刻,又化作了丝卡佩小姐虚弱的样子。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起来的,只冲过去一下将那小男孩抱了起来,但还没来得及跑开,便感到自己的左肩一股巨力传来
直播间内一片寂静,每个人竟然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
所有人这一刻终于看清了方鸻在做什么,之前他从那建筑之中救出小男孩之时旁人还没看得太清楚。
但这一刻,他们总算是看清了
可怎么会这样呢,他们所支持的公会同盟在杀人,而弗洛尔之裔所抓捕的目标却一次次在救人。
那半空之中的那位大神,他们曾经所敬仰的英雄,冷漠得让他们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要、要不是他逃过去的话,Basalt大神也不会失手杀这些人。
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
可没有人会信。
龙骑士代表的是凡人力量的巅峰,不仅仅是力量的层级,还有对于力量的掌控之上。
何况对那小男孩的最后一击,引诱对方过去救人的举动,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他明明可以躲得开的
他不会不清楚那是一个陷阱。
超竞技有超过半个世纪的历史
许多老观众的心中,其实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发生过的一场战争,而那并不是一方侵略另一方的战争。
而是许许多多人投入其中,共同联合起来,帮助奥述帝国抵御来自于北方的兽潮、娜迦与巨人的入侵的一场战争。
那场七个世纪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兽群迁徙,本应当席卷大半个帝国,造成无数人流离失所,失去亲人,但就因为一支生力军的加入,让这场本应发生的惨祸消弭于无形。
而那支生力军的名字,便叫做选召者
时至今日,在亚培德南的灰白森林边境线上,还立有一块古朴的石碑,以供过往的路人瞻仰。而那石碑之上,刻下了一句话语:
‘感谢我们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朋友们,是他们让我们见证了什么叫做可靠的信任,与高尚的信仰,我们将永远铭记这一切’
这句由时任帝国元帅的阿斯特佩让诺德兹将军所写下的话,从此之后奠定了选召者与原住民大融合的基调。
也至此,两个世界之间的战争所造成的伤痕,才终于弥合无形。
而在那之后,选召们在各个大陆上皆受到最高礼遇,甚至被人们视作神的使节。文化的交融,也促生了这个时代以来艾塔黎亚的繁荣,乃至于第二世界的探索与重新发现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选召者们拥有了一个属于英雄的称谓。
而超竞技,因此深入人心。
但曾几何时,人们似乎已经逐渐忘记了英雄的定义,忘记了先行们所写下的光辉。他们着迷于那一层层伪造的光环,他们所追求着极致的力量,却忘记了这力量本身所带来的责任。
人们只沉默着看着像是一只风筝一样被打飞出去的方鸻,看着那他重重地落在地上,像是落在他们的心间。
但那少年,仍旧下意识护着怀中的小男孩。
仿佛昔日的时光再现,他们似乎从这个少年的身上,又看到了一些属于过去的东西。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眼中都闪动着泪光,低头抹了抹眼角,他们并不是为这一幕本身所感动。只是在那许久许久的日子里,似乎终于又回到了那美好的时光之中。
那是他们所信仰过的,逝去的青春。
而弗洛尔之裔的粉丝们,他们更加年轻,也更加狂热,可这一刻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也够了吧。
人们心中说道。
可Basalt恍若未闻一般,一支接一支的岩柱向那个方向射了过去,方鸻摇摇晃晃躲了几次,可失去了灵巧的他终归还是躲不开。
他一咬牙推开那小男孩,然后一下被撞飞了出去,若说之前那一击还只是擦边而过的话,这一击几乎将他打穿。
方鸻重重倒在了地上,数个血红的窗口弹了出来,告诉他已经进入了衰亡的边缘,耳边回想着妮妮的惊慌的声音:
帕帕!帕帕!
小家伙似乎用手支着他的脖子,用力推着,试图将他支起来。
妮妮,方鸻虚弱地开口道,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藏起来。
帕帕
妮妮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哭音。
也够了吧
人们将手放在了键盘上,似乎想要输入一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好像是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他们所支持的人,并不会听从于他们的意见。
但就连弗洛尔之裔一方的指挥者也看不下去了,这样打下去拿不拿得下目标不说,只怕他们这一战之后也要人心尽失了。
Basalt,简单一点解决这一切,带他回来。
Basalt收起通讯水晶,他并不是杀人狂,只是忠实地履行工会的命令而已。既然上面发了话,那么他自然依令而行。
整个街区已经夷为一片平地,目标已再无地方可以躲藏,再说对方也没有力气可以躲了,他直接从半空之中飞了下去,来到方鸻身边。
Basalt俯下身去一把扼住方鸻的咽喉,举起剑,以剑尖指向方鸻的肩头,准备废去对方最后的抵抗力。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带着哭音的叫喊声从一旁传来:
放、放开哥哥!
Basalt回过头去,看着那个脸蛋脏兮兮的,还带着泪花的小男孩,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对方弯腰正捡起一块石头,准备向自己掷来。
Basalt想也不想,几乎是下意识向那个方向举起手。但他才刚刚举起手来,忽然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啪一声搭住了他的手腕,死死地按住了他:
什么龙骑士
什么选召者
你们真的配得上这样的称谓么?
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几乎像是从方鸻的胸膛之下传了出来,他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方向。
那血一样的眸子里,几乎让Basalt微微一怔,那坚定的目光之中,竟旋转着一团金色的、灼目的光焰。
什么英雄,什么竞技,一切都是笑话罢了
我曾经向往过你们所编造的光环,但那过去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了。
方鸻无所畏惧地注视着对方:
那是你们所做不到的一切,可我会亲手拿回来的。
Basalt摇了摇头:你太弱了。
他伸手想要拉开方鸻的手,可就在那一刻,方鸻右手的手背之上忽然闪现出了一个耀眼的徽记。
那是半个天青色的王冠。
但在无比璀璨的光芒之中,自然弥合了。
一道闪亮的湛青光芒,在整个夷为平地的广场之上绽放开来,犹如在古拉中央冉冉升起的一枚翠绿的宝石。
Basalt的手一下子就被弹开了,或者不若说那沛莫能与的力量一下将他掀飞了出去,这位弗洛尔之裔的龙骑士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出了几百米远,轰然一声坠入了广场另一头的一栋建筑的残骸之中。
这
围坐在直播间前的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
更不用说弗洛尔之裔的指挥部中,几乎每一个人都霍然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苍之辉。
海林王冠认可他了。
但方鸻自己都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无从察觉自己眼睛里金色的流焰,此刻正静静地旋转着。
不远处那个小男孩下有些犹豫地看着他,但抹了一把泪花儿,弱弱地叫了一声:
哥哥?
方鸻咳嗽了一声,对对方说道:离开这个地方,晚点我去找你。
小男孩似乎很懂事,用力点了点头,然后退开了去。
方鸻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广场另一头,Basalt仍未出现,似乎在之前那一击中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他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感到虚弱无比,低头看了看手背之上,那个银色的印记竟然再未消失,而是化为了一顶完整的王冠,纹印在那个地方。
方鸻用手捂住手背,心想以后更麻烦了,然后才站起身来,正准备向着星与月议会的方向走去。
可正是那个时候,身后一声巨响,广场另一边一堵断墙轰然倒塌了下来,而面色有些阴沉的Basalt正从那个方向走了出来。
对方甫一出现,身形便一闪,拦在了方鸻面前不远处。
他举起剑,但广场一侧忽然传来一声高喊:
艾德团长,这边!
方鸻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身是血的小空出现在了那里的废墟背后。
对方举起弓来,张弓搭箭,一箭射来。不过他的箭怎么可能射得中一位龙骑士,Basalt轻轻将剑一挡,便挡开这一箭。
只是小空并不意外,立刻低头在自己的通讯水晶上一按。这时方鸻胸口的通讯水晶同时一亮,他听清了从队伍频道之中传来的那句话:
艾德团长,箭。
方鸻下意识向那箭矢看去,只见箭杆之上竟然还层层捆着一张卷轴。
而那正是,定位传送卷轴
第一百六十七章抉择VIII
当着Basalt的面,方鸻忽然一转身,作势要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龙骑士的反应力不可谓不快,只是Basalt才刚刚将注意力放在方鸻逃跑的动作之上,忽然之间又看到对方以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向后方伸出右手,砰一声射出飞爪。
那爪子精准地击中了地上的那支箭,并哗一声带着碎石将之拽了起来。
Basalt反应就算再快,也始料未及这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此刻一只手才刚刚搭上方鸻的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箭落在对方手上。
Basalt目光这才落在那捆在箭杆之上的事物上,终于看清那是什么,意识到自己上了个恶当。
可这时反应已经来不及,何况方鸻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后者一把抓紧了卷轴使用卷轴也并不需要将卷轴展开
只见下一刻,那灰扑扑的卷轴之上奇奥的符文一个接着一个地亮了起来。
刺!
Basalt声音之中终于动了真火,一道岩牙破土而出,击穿了护盾,可惜为时已晚,尖锐的岩石也只刺中一道淡去的虚影而已。
以及,那个方向上
方鸻有些淡淡地,注视着他的目光,用口形对他说道:
弗洛尔之裔。
鸦爪圣殿
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银鸥巷,银色维斯兰总部
光染手中拿着这薄薄的一张信笺,一时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银色的甲胄,与肩头上那朵盛开的蔷薇。但纵使是最大胆的猜测,他也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说信笺之上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眼下的事情绝对不是他可以处理得了的。
但问题就在于,这信上的内容也未免过于荒谬,谁会相信超竞技联盟可能背叛了选召者,弗洛尔之裔的几大公会可能皆与黑暗信徒有染?
这简直就是胡言乱语。
他要将这封信捅出去,先不管写这封信的人是谁,他自己就得落为整个第三赛区的笑柄。怎么可能,超竞技联盟怎么可能背叛选召者?
虽然联盟是干了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事情,但那些事情彩虹同盟也一样脱不了关系,为了公会的利益么,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可要说超竞技联盟与黑暗信徒勾结,这也未免太离谱了一些,这又有什么好处?
这封信要放在任何一个人手中,恐怕都是嗤之以鼻,然后将信直接丢进废纸篓里,说不定还得找写信的人的麻烦。
但他们是银色维斯兰。
信上写得言之凿凿,而他们身在北地,当然清楚鸦爪圣殿的一举一动,他们当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没有怀疑过圣殿的动机。
对方在灰鸮镇与其他地方干出的那些好事,他们又不是不清楚,而银色维斯兰因为行事风格的原因,也经常会与圣殿的人起一些冲突。
只是彩虹同盟认可鸦爪圣殿在北地的统治,考林伊休里安王国自己也没提出异议,他们作为同盟的一员,大多数时候还是要服从大多数同盟成员的决议。
光染,白雪从他手上拿下那封信,看着他开口道:你不是不清楚我们一直在调查鸦爪圣殿的事情,就算这信上写的其他部分不是真的,但关于圣殿的那一部分,与我们掌握的线索两相映证,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么?
她将那信拍在桌子上,如果说我们之前是不知情,还可以按兵不动,但眼下我们已经掌握了一定证据,难道还眼睁睁看着他们颠倒是非黑白?写这封信的人眼下正在城中为对方所抓捕,对方难道真以为他们可以一手遮天?
从屋顶之上垂下来白铜挂炉之中,火苗闪动了一下,而少女声音之中带上了一丝不满。
她用冷静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管同盟之中的其他成员是怎么认为的,但我们银色维斯兰有自己的行事风格,我们为什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的信念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认可我们?光染,还有在坐的各位,你们不会不清楚吧?
她看向一旁的伊格纳茨:伊格纳茨,你说。
别问伊格纳茨了,光染苦笑道:他肯定支持你的看法,好吧,你打算怎么办?
立刻通知所有人,白雪答道:从鸦爪圣殿与弗洛尔之裔的人手上截下那个人来,这封信是不是真的,我们亲自调查一下不就能得到答案?
那不行,光染当即摇头:我们和弗洛尔之裔是有约定的,不说联盟那边,连同盟成员这一关也过不了。我们才和弗洛尔之裔的人达成协定,他们此次前往北境执行任务,是和我们事先通过气的
他一边说一边肯定自己的看法道:这件事太大了,我区区一个分会负责人可拿不定主意,你说也不算,白雪,就算加上伊格纳茨也不行。
瞻前顾后,白雪没好气地看着这家伙:那你不会问问会长?
会长去艾尔帕欣了,一时联系不上他,而且眼下通讯出了问题,我们也联系不上第二世界的总部,光染答道:所以我的意见是,我们先等待艾尔帕欣那边的回信。
等鸦爪圣殿联合弗洛尔之裔的人抓住了对方,掩盖好了证据,我们再到什么地方去调查这件事?白雪气得差点拍桌子,那要不要我把救下来的那矿工也给鸦爪圣殿送回去,反正那些灰骑士也还在我们手上,正好你去给他们赔礼道歉?你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好事吗?
光染等着对方,当然清楚这位大小姐的坏脾气,但这件事事关重大,他绝对不可能退让半步。
只是众人正在沉默之间,一旁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伊格纳茨忽然抬起头来。
会长回信了。
他说什么?白雪当即问道。
光染看着对方将手按在剑柄上,忍不住眉尖都跳了跳,生怕会长那边的回信一个让这位大小姐不满意,她就拿剑去把那些灰骑士一剑一个全杀了。
但伊格纳茨却并未直接回答,这位黑发的青年抬起头来,有些深邃的目光之中闪动着意外的光芒。
他看了看两人,才开口道:你们自己看看吧。
流浪的马儿默默看着那不断变化的画面。
在方鸻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鼓起勇气对默立于一旁的苏长风问道:你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苏长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直播间内的画面,指着上面问了他一个不太相干的问题:你从很早开始就在关注他们了吧?
流浪的马儿一愣,看着这些军方的人他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关注方鸻一行人了,可就连他的粉丝也未必了解这一点,他都是一个人暗地里收集信息的。
你们怎么知道,流浪的马儿有些狐疑地问道:星门港在监视我们?
他当然不会以为军方会单独监视他一个人,他一个前风景主播何德何能有这个荣幸?他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星门港在监视所有来往于星门两边类似于他这样的大大小小的主播。
但流浪的马儿万万也想不到,他的第一个猜测反而是更加接近于真相的那一个。
监视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苏长风说道:不过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你。
流浪的马儿不由有些狐疑地看着对方。
但苏长风这时又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据我所知,你一直来往于星门两边,对于艾塔尼亚,你怎么看?
这个么,流浪的马儿被他分散了注意力,楞了一下道:我原本是风景与旅游向的播主,自然是很喜欢那个世界的。
关于他们呢?
流浪的马儿不由自主地看向直播之中的画面,而正是那一刻,画面之中那苍青的光芒,璀璨得好像是宝石一样映入他的目光之中。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脱口道:海林王冠
你知道?苏长风问道。
流浪的马儿点了点头:我了解过一些。
苏长风沉吟了片刻,忽然指着那画面道:我听说你正在尝试转型,如果我让你去给他们当联络人,你愿意么?
流浪的马儿下意识点头。
但忽然之间,他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对方提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不由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看着苏长风:你们说什么?
所谓的联络人,自然是在一方与另一方之间架起桥梁来,换句话说,就是在军方与七海旅团之间担任中间人。
而这个说法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军方早就在关注七海旅团了。
流浪的马儿好像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对方之前说要感谢一下自己是什么意思,他依稀之间记起了关于自己在艾尔帕欣的那次意外的直播来。
流浪的马儿想来是一个很机敏的人,他立刻意识到七海旅团自伊斯塔尼亚以来的活动,背后肯定有军方的影子。
因此以来,凯兰奥北方那场离奇的演习也就解释得通了。
他看了看那直播画面之上,正化为一束白光消失在广场上的方鸻,当然也明白过来七海旅团这一次在北境的行动,其背后肯定也是有军方在背书的。
只是流浪的马儿沉默了片刻,才问道:
为什么是我?
但苏长风看了看他,正要回答,这时一旁的工作人员忽然抬起头来,用一种兴奋的语气喊道:
来了!
收到信号了!
准备完毕
小空回头远远地注视着那白光落下的方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虽然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但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正看着广场的方向,用一种十分坚定的语气开口道:
艾德团长已经离开了
接下来我们拦住那个人,掩护艾德团长他抵达最后的目的地!
他的口气,就仿佛他们要拦住的并不是一位龙骑士,只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无名小卒一样。
但少年话音未落,一众受赎者的身形已经从废墟之中显现出来,那些衣衫褴褛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的受赎者猎人们张弓搭箭,纷纷指向了广场的方向。
少年举起手来。
弓弦松开,羽矢在广场之上落下一轮箭雨,不过箭矢尚未坠地,便已在半空之中炸开来。炸开的羽箭扬起一片片白雾,徐徐拉起了一道烟幕之墙。
可这无济于事。
下一刻
一道拉得长长的剑光从雾气之中刺出,耀眼的光华映入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一剑落在所有熟悉Basalt的人的眼中,他们都会明白这位月尘的首席选手已经动了真怒而这挟怒而至的一剑才刚刚在众人眼中绽放,死亡的镰刀便横扫而至。
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受赎者们正像是镰刀斩过的麦秸一样齐刷刷倒下了一片。
大多数人甚至至死之前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瞪大的眼睛之中还带这一丝迷茫,似乎还没明白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致命而美丽的剑华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继续前进,直到击中了一片断墙残垣,让那里的半座建筑轰然一声坍塌下去之后,才堪堪停下。
小空回过头去,看着那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与尸体上正冒出的点点白光,似乎还不敢相信龙骑士的一击之威竟强到了这个程度。
这一击过后,受赎者不过零零落落剩下两三个人而已。
那烟雾之中正缓缓呈现出一个人影的轮廓,少年盯着那个方向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他轻轻丢下手中的长弓然后用有些出了汗的手心,握住了自己的剑柄。
建筑支离破碎的巨响正从身后传来。
方鸻默默看了一眼那个方向,但也只能看到升腾而起的烟尘而已。
他当然清楚留在那里的其他人会怎么样,但到了这一刻,已经不是去考虑这些得失的时候。
他决不能辜负每一个人为自己所争取的时间,班恩的背叛将弗洛尔之裔的人引至此,可终归,他们还是抵达了这个地方。
方鸻胸口像是沉甸甸压着什么东西,鸦爪圣殿,弗洛尔之裔还有超竞技联盟所欠的每一笔账,都会在接下来一一偿还。
可是那些已经失去了的东西,还能回到这个世界上么?
丝卡佩小姐他们的选召者资格
北境流离失所的难民们
考林伊休里安日复一日恶化的局势
步步逼近的祸星之灾,与黑暗信徒们的阴谋
还有眼下迫在眉睫的,笼罩于整个北境之上的阴云
以及,那位在他面前消逝的母亲。
他只能在内心之中希望对方还有复活的机会,可那位母亲的选择是那样的决然,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他一步步走向前方,抬起头,星与月议会已近在眼前,那高耸的观星之塔,像是一位巍峨的绝人,正用凝然不动的目光,注视着这片土地。
然后他看清了站在高塔之前的那些人,以及穿着弗洛尔之裔各大公会战袍的精英成员们面前所站立着的一道灰色的影子。
灰色的斗篷,灰色的战袍,与灰色的长戟,方鸻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正用淡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人的身份灰临,暗影之年的双子星。
他当然能认得出对方,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名气,而且同时也是因为对方还是他喜欢的选召者之一。
也是他的仇人之一,银之翳的秦执的死对头。
那是他曾经所追逐过的名字,灰临这个ID可能不如那些第一线顶尖的明星选手来得响亮,对方不具有龙骑士的资格,更离十王那样的存在遥远无比。
可他曾经是正直与勇敢的代名词,也是中生代选召者之中,少有的,仍旧坚持自我的人。在圣约山一战之中,只有他选择了站在弱势的一方。
虽然在那件事之后,他为月尘雪藏了好长一段时间,但至少这个名字,却留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方鸻缓缓走了上去,看着高塔之下的每一个人,除了弗洛尔之裔的人外,还有星与月议会的术士们。
这些人显然早有准备,等待着他来到这个地方,弗洛尔之裔永远会布置最后的后手,方鸻一项熟知这一点。
而在所有人身后,他看到了班恩,那个年轻人目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但方鸻甚至看都没有多看对方一眼,他只将目光投向站在所有人中央的灰临,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愿意选择与对方为敌。
方鸻停了下来,抬起头来,向着自己不远处的那个人开口道:灰临大神,在我成为选召之前,是你与其他许多人给我勇气,让我来到这个地方。
但我眼下所看到的一切,却与我期望之中的大为不同,他仿佛对于灰临身后的一众弗洛尔之裔的精英成员视而不见一般,也忘记了后面还有一个Basalt随时会抵达,只静静地开口道:北境所发生的一切,我相信任何良知尚存的人都看在眼中,或许一些人另有借口来脱开罪责,可真正的正义与良善总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与质疑
当然,我们更宁愿相信事实与真相,所以今天我带来了那个答案,想要向世人证明一些事情。或许你们认为我触犯了王国的法律,但我想考林伊休里安至少还容得下一个给人以自证清白的机会。
方鸻停了停,才再一次开口道:灰临大神,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开一条道路,让我前往那高塔之中,去证明事实的真相么?
灰临默默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在从奥述返回之前,他还从未听说过第三赛区之中出了个这样的一个新人。
他的确是从方鸻身上看到了一些过去自己的影子,但他向来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并不太了解对方,也不清楚眼下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同盟的任务与指令,他是必须遵守的,他是公会的选召者,就须得服从于超竞技联盟的安排与调遣。
他虽然有些好奇于对方所说的一切,可眼下也没有时间去证明,因此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得到的命令,是禁止任何人进入这个地方。
方鸻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但并未显露出什么失望之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那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只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理解,灰临大神。但我不希望与你起冲突,接下来,我会进入这个地方。
灰临身后有人发出一声嗤笑,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想不与我们起冲突,就不与我们起冲突了么,但事实恐怕正好相反,作为王国的通缉犯,我们还得将你带回戈蓝德去。
灰临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立刻噤声。
但方鸻甚至看都没看那个方向,他的目光只移向高塔的另一侧,在那个方向一片起伏的屋顶之上,他终于看到了拿到曼妙的身影。
希尔薇德在看到自己的船长大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她正举起手来,托起手心之中的妖精小姐,眨了眨眼睛说道:
塔塔小姐,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妖精小姐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少有的认真的目光。
第一百六十八章抉择IX
一只妖精?
犹如幽暗的夜色之下所绽放的绿宝石的光华,一团淡淡的光晕正浮现在方鸻的身畔。
那光之内所勾勒出的是一位绝美的小小人儿,身穿一袭银色的连衣长裙,犹如头戴王冠的公主殿下,小脚轻轻一点,正巧落在方鸻的肩头上。
她扇动着身后薄如蝉翼的羽翅,缓缓地抬起头来,用安静的神色注视着灰临身后一众众星与月议会的术士们。
当塔塔出现的那一刹那,灰临身后最为年长的那一位魔导士以及他身边的七八老术士一同变了脸色,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方鸻肩头之上这位娇小的妖精少女。
然而一众术士们站在弗洛尔之裔的人后面,因此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神色的变化,弗洛尔之裔中甚至还有人在阴阳怪气地讥笑:
一只妖精,你就打算凭这个进去?这就是你的门票?你以为她是谁?妖精法皇萝洛丝蒂?
灰临有些严肃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皱了一下眉头之前就是这个声音,自己手下绝没有这样的人。他回过头去,在人群之中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对方也是月尘的人,不过这倒也不奇怪,这一次行动本就是联合行动,这些人之中也有不少来自于其他分会的成员。
灰临大神,这一次那个人却没闭嘴,而是顶了回来:那不过是一只妖精而已,我没说错吧?你该不会又想和上次一样站在外人一边吧?
灰临一怔,不过他倒没生气,只用一种意外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淡淡地开口道:那不是妖精。
不是妖精?
哪能是什么?
所有人都不由一怔,其他人原本还以为那人不过是无理取闹,但灰临这么一开口,他们一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起来。灰临老大该不会真是要指鹿为马,又要重新玩一次圣约山那一遭吧?
不过在场的弗洛尔之裔的精英成员之中,大多是灰临自己的人手,当然不可能站出来指责这一点,只好装作一副恍然的样子:
哦哦,原来这不是妖精啊。
我们懂了懂了,众人纷纷点头。
但灰临却懒得去理会自己手下的人,只回过头有些认真地向方鸻问道:
龙魂?
你是龙骑士?
安静。
每一个守在直播间前的人,此刻皆在咝咝倒抽冷气这又是什么情况?
那是龙魂?
谁的龙魂?
这里怎么会有龙魂?
像是一连串的问题从他们脑海之中冒了出来,但人们当然不会认为那是方鸻的龙魂,因为方鸻刚才从来没有展现出龙骑士的能力过,更没有龙骑士构装。
再说七海旅团之中要是有一位龙骑士,又岂会被打成这个样子?难道弗洛尔之裔对那位举世之剑小姐就没有意见么?
还不是因为Loofah的旅团有两位龙骑士。
但艾塔黎亚真的存在自由的人工龙魂么,而一位龙魂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来到这里?这位妖精小姐,又与那位年轻的龙之炼金术士是什么关系?
当所有人这一刻心中都充满了疑惑之时,星与月议会的高塔之前仍未从之前落针可闻的状态之中回复过来。
所有弗洛尔之裔的成员都作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动作,他们先看看方鸻,再目瞪口呆地看了看灰临大佬。
他们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态,仿佛在说,灰临老大,你就算找个借口,麻烦也找个合理一点?你说这里有一只自由龙魂,你叫我们怎么附和?
这根本就说不过去嘛,人是指鹿为马,你这是指鹿为龙啊。
但忽然之间,有人轻轻咦了一声:
咦
星辉内敛,元素消寂,这真不不是生灵
那个人正用一种逐渐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视着方鸻肩头之上的妖精小姐:这真的是龙魂?
他此言一出,顿时引得所有人都向塔塔看去,而在场的最起码皆是弗洛尔之裔的核心精英,虽然实力比不上灰临,Basalt这一级的存在,但至少见识是有的。
他们此前是没有注意,但一仔细观察之下,立刻觉察出不对来。星辉塑造出艾塔黎亚的万物生灵,而元素构成这个世界基本的物质。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类事物既无星辉显化,也非元素所构,那就是灵魂。
而那些精纯的,由人工所凝练的意志与灵魂,正是人工龙魂的来历。
其他人的心态变化并未影响到场内中心的两人,灰临等待着方鸻回答自己的问题,然而正是这个时候,一只苍老的、满是皱褶的手从他身后伸了出来,轻轻按在他肩头上,将他向后拉开。
那双手的主人,一位穿着如同烈焰一样色泽的长袍,衣领之上三枚紫色符文表明其身份的苍老术士,众星与月议会在整个北境的统领者,大魔导士,高塔议会的大议长,弗格塔海格纳斯公爵缓缓从灰临身后走了出来。
他雪白的胡须之上,嘴唇微微张开着,高耸的鼻梁的阴影之下,深邃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这个方向。
仿佛在这位老人的目光之中,此刻已经不存一物,而只有面前这个年轻人肩上那位目光安然看着他们的妖精女士塔塔。
你、你是
他正用有些颤抖的声线开口道。
方鸻虽有些奇怪于面前这位老法师的表现,但还是按照自己在工匠协会所学到的东西,以手抚胸,按炼金术士的标准礼仪一丝不苟地向对方行了一礼:
尊敬的大魔导士,高塔之主,弗格塔议长,在下是考林伊休里安工匠协会的三等炼金术士,艾德,在此向您问候。
但这不过是与有一定地位的原住民见面的套话而已,选召者要与原住民打交道,少不得要学习这些东西。
方鸻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直起身来,看着对方继续开口道:弗格塔大议长,在星辰远逝的年代之中,你们与妖精结成盟友。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先代术士们的许诺,对于曾经帮助过你们的妖精一族,当有朝一日它们需要你们回馈恩惠之时,你们会义无反顾地去帮助你们的盟友
方鸻一边说,一边松开一直按在胸口的手,那手上满是血痂,只轻轻竖起一指。妖精小姐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骑士先生,也同时伸出一指,那细小的雪白的指尖之上,弹出了一团微弱的火光。
她轻轻一推,那幽蓝色的火苗即向前缓缓飞至方鸻的指尖之上。
方鸻托起那火苗,注视着流转的火焰之中,摇曳的火光里逐渐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几何形状。当它再一次冷凝,呈现原本漆黑的色泽之时,众人才看清,那是一片龙鳞。
方鸻再一次开口道:三百年前,当最后一头黑暗巨龙垂死之际,作为那个盟约的最后见证,那一代的术士们从它身上拆下一片龙鳞,并将代表着星与月之塔的魔力注入其中。你们应该认得这是什么,现在,手持这龙鳞的人又回来了
他要求你们履行那个承诺,但这个要求十分简单请让开一条道路,让我进入高塔之中,去使用月之水晶。我要去证明一件事情,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北境,整个考林伊休里安,乃至与整个艾塔黎亚,与两个世界的命运。
现场再一次寂静了下去。
注入了星与月魔力的黑暗巨龙之鳞,那是什么?
术士们与妖精们的盟约,这人们倒是听过,毕竟在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之中,人类本身就与妖精们结成了盟约。
先古的五把屠龙的圣剑,正是由妖精所铸,而英雄修约德与嘉拉佩亚的传说,至今还流传在北境的大地之上呢。
可那毕竟是几个世纪之前的往事了,凡人生老病死,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代,当日的一切,今天又有几个人记得?
魔力本无属性,一片注入了魔力的龙鳞而已,就算是黑暗巨龙之鳞,但那也不算什么。再说了,龙之魔女之后,黑暗巨龙早就在这个时代复生了。
可正当人们有些面面相觑的时候,一直站在灰临身边的弗格塔,这位高塔议会的大议长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过于谨小慎微,但并非是在回答方鸻;
那个老人同样将手按在胸口,微微弯下腰去,以一种谦逊的口气说道:殿下,既然您已亲至,又何必提什么当日的约定。那在您面前不过是个玩笑罢了,您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我们照办就是了。
弗格塔此言一出,不要说在场的所有人,与守在直播间前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这一幕的观众们。就连方鸻都是微微一愣。
什么情况?
他手中拿着那片龙鳞,心想这怎么不符合剧本,对方怎么不按套路来。塔塔小姐将这片龙鳞交给他时,告诉过他关于妖精一族与术士们的盟约,虽然她也不知道鳞片为什么会在自己身上,可这片龙鳞经姬塔与希尔薇德多方验证之后应当不假没错。
他也设想过许多情况,甚至包括术士们翻脸不认账的可能性虽然塔塔告诉他那不可能。但他设想的所有情况之中,唯独不包括眼下的这一项。
弗格塔甚至看都没有看他手中的鳞片一眼,那双苍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肩头上的塔塔小姐,只把他当作不存在一样。
方鸻手举着漆黑的龙鳞,一时间不由有点尴尬。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己的妖精小姐,但塔塔脸上同样闪过一丝迷茫与错愕。
可妖精小姐反应很快,翠绿色的眸子里一丝迷茫浮现之后立刻变得沉静了起来,她下意识点了点头道:
我的要求与骑士先生的请求是一样的,请放我们进去,让我们使用月之水晶。
骑士先生
反应稍慢的人可能还没回过来神来,但在场的都是人精,一捕捉到这个称谓,立刻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神色看向方鸻。
龙骑士。
流浪的马儿正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转过身,看向身边的苏长风。
而苏长风脸上同样带着一丝惊讶,他敢打赌自己的女儿肯定知道这个秘密,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好小子,你还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们也不知道?
但苏长风并没有正面回应流浪的马儿,只回过头,看着他道:看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本名叫楚宇对吧。楚先生,你准备好了么?
流浪的马儿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直播间,然后沉着地点了点头。
高塔之前,一众中下级术士还在错愕之间,而弗格塔以下七位老迈的大魔导士已经一字排开,为方鸻与塔塔让出一条路来。
这骤然之间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灰临立在众人之间,低着头,似乎在沉吟什么。但方鸻也同样一头雾水,忍不住在心灵世界之中低声问道:
塔塔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塔塔轻轻摇了摇头:骑士先生,别问,我们先进去。
方鸻赶忙点头,那是自然。
只有妮妮一个人在精神世界之中又蹦又跳,试图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帕帕!帕帕!姐姐!姐姐!
方鸻只好先安抚了这小丫头一下,毕竟之前广场上一幕已经把她给吓坏了。妮妮虽然继承了龙王利夫加德的力量,但心智上也只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
两人不动声色,沉默着向前走去。
可正是这个时候,一声厉喝如惊雷一般从两人身后响起:不能让他进去!
方鸻心下一怔,心想果然没那么简单,他还没回头,便已听出那是Basalt的声音。只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对方便赶了上来。
他与塔塔一起回过头去,正好看到Basalt从那里的雾气之后走了出来,他手上还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方鸻一看,却发现正是浑身是血的小空。
Basalt看也不看他们两人,只侧耳倾听着从通讯水晶之中传来的命令Basalt,这是同盟总部的死命令,决不能放那小子进入星与月之塔。
他抬起头来,向弗格塔开口道:弗格塔公爵,你不能放他进去。
弗格塔看着这个年轻人,老迈的神态之中闪过一丝不屑:星与月之塔想要让谁进入,谁就可以进入。
Basalt二话不说,拔剑上前一步。但他才刚刚踏出一步,忽然弗格塔举起手中的魔导杖,一道明亮的光华向着四面八方扩张了开来。
那光华扫过方鸻,塔塔与弗洛尔之裔的一众人,犹如和风拂面,但它触及Basalt之时,后者却面色大变,用剑一挡,生生拉出一道长长的火花来。
而他自己也刹不住车,一连向后退了好几十尺,才堪堪停下来。
幽蓝色的光芒,也在他面前停下,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弗格塔举着手中的法杖,有些平静地看着对方,开口道:不要以为掌握着上位的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年轻人,龙骑士,我也见过不知凡几。
第三法则。
方鸻忍不住深深地看了这位老议长一眼,这绝对是自然龙魂的力量,也只有这个等级的力量,才有资格统领星与月议会的术士们。
Basalt与这位年迈的大魔导士一交手,就明白自己不是对手,不过他倒也丝毫不意外,只沉默着将手上的人丢下来,然后用剑架在小空的脖子上。
他抬起头来,看着方鸻,就好像自己不是一位龙骑士,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龙骑士的荣誉感一样,毫不顾忌地挟持人质向方鸻开口道:
如果你进入高塔,我就杀死他,你应该清楚吧,他的星辉已经不多。
Basalt,方鸻差点没给这人气晕了,勃然大怒道:你也是龙骑士,你还要不要脸了,挟持一个新人,来威胁甚至连第二世界也进入过的人。
Basalt抬起眉毛看着他们,答道:我只在意结果。
好方鸻怒道。
他正准备开口说:‘我出来,你放开他。’反正眼下情况也出了变化,看起来塔塔小姐与星与月的术士们有些渊源,至于他或者是塔塔小姐谁都可以进入月之高塔。
外人根本不清楚,他的龙魂小姐可以自主到什么程度。
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忽然之间众人面前人影一闪,方鸻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到Basalt一声闷哼。
一道黑影从Basalt面前闪过,然后众人才听到两声刀剑交鸣的利响。两团火花在黑暗之中绽开,Basalt后退一步,忽然手中一空,低头一看,才发现手中的人质已经为人所夺走。
他有些惊愕地抬头一看,才看到一位穿着长长的风衣、两鬓斑白的中年炼金术士立在自己面前,对方一手握剑,而另一只手上所护着的,不是自己方才手上的那个少年是谁?
Basalt大吃一惊,他怎么看都对方都不像是原住民,但选召者怎么会有这么大年纪的。
而且更令他骇然的是,对方的实力竟然不在他之下,那是个至高者方向的战斗工匠,但考林伊休里安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然而这一刻,方鸻比Basalt更加惊讶:
星?
中年人回过头来,默默看了他一眼,答道:这边交给我,你赶快去办你的事情。
方鸻这才如梦方醒,但见小空已经安全,只冷冷地看了Basalt一眼,然后赶忙带着塔塔小姐一起向星月高塔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抉择X
方鸻与塔塔快步穿过空荡荡的旋转回廊,在弗拉格的命令下,符文魔偶一扇扇推开紧闭的大门。
月之水晶在回响大厅,这位弗拉格迟疑了一下,大约是察觉到方鸻的身份,他第一次注意到面前这个年轻人。
叫我艾德就可以了,大议长先生。方鸻看着这个丢下所有人,和着自己与塔塔小姐一起进来,态度恭敬的大魔导士,心中满是疑惑。
弗拉格点了点头,问道:那么艾德先生,您是殿下的骑士?
这位星与月之塔统领者口中的敬语听到方鸻头皮一阵发麻,他心中怀着那种随时会被对方拆穿身份揪出来的心虚,不由看了一旁自己的妖精小姐一眼。
塔塔倒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看着他翠绿色的眸子里轻轻眨了一下,好让自己的骑士先生放松下来。
方鸻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大议长先生,你为什么会管塔塔小姐叫殿下?
叫我弗拉格,艾德先生,弗拉格说道,他也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方鸻肩头上的龙魂小姐,看起来殿下暂时没有告诉您这些。但没有关系,您是殿下的骑士,早晚有一天她会和你说起这一切的。
我方鸻好悬一口老血没有吐出来,他和塔塔心灵相通,互相都没有秘密,岂会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别看妖精小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其实和他一样正云里雾里。
殿下,弗拉格又说:祸星将临,您果然又在这个时代回归了。努美林精灵们留下的预言即将成为现实,我们世代所谨守着这个秘密,我的导师,导师的导师,还有文献上所记载的一切,果然都是真的。
塔塔显得十分沉静,轻轻一点头:嗯。
方鸻看到这一幕也只能直呼内行,世人都为塔塔小姐无辜的外表骗了那些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原来骗起人来才是最厉害的。
那边弗拉格一回过头,两个人立刻在精神世界之中窃窃私语起来:
塔塔小姐,努美林精灵留下的预言是什么?
塔塔用明亮的眸子看着他,只轻轻一眨眼睛,摇了摇头。
果然,方鸻无视了正在一旁摇尾巴卖萌的方妮妮,从自己的思维世界之中回神过来。
他心中对弗拉格说的那些东西充满了好奇,但这时三人已又走过了一道回廊,前方豁然开朗,月之水晶出现在了几人视野之中。
方鸻下意识为那长达十七米,正悬浮在半空中,横贯高塔中空的上下三层的菱柱状水晶吸引了过去目光。
弗拉格将手中法杖向前一伸,一扇高大的栅栏门自动打开来,门后一道悬空的长桥,一直延伸向月之水晶中央的位置。
星与月议会的大议长带着他们走上那座桥,一路行至月之水晶之畔,将手按在水晶之上让月之水晶整个亮了起来。
然后他才回过头来,将目光落在方鸻的身上,艾德先生,虽然我们是为殿下而服务。不过刚才您说过,您借用月之水晶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情,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北境、整个考林伊休里安、乃至于艾塔黎亚与你们世界的命运?
方鸻郑重地点了点头。
弗拉格眼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料的光芒,松开手道:那好,我就将这枚水晶的使用权交给您了。这枚月之水晶是整个北境的最高权限,与艾尔帕欣工匠总会的那一枚具有同等的力量,希望你能合理地使用它
方鸻微微一怔,不由看了看这位大议长,总觉得对方是意有所指,而又所言未尽的样子。
只是他现在来不及考虑什么,只点了一下头,举起手轻轻按了上去,月之水晶光滑的外表回应来一种冰冷的触感。
选择信息传输区域。弗拉格在一旁开口说道。
方鸻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开口:向
向,全域广播
整个北境。
整个考林伊休里安。
整个云层海,以及在这片海域之上正航行着的每一条风船上。
在星门的时代之后,人类的文明带来了星门通讯。
异界的传讯手段,由龙骑士系统所改进的通讯系统甚至可以轻易联通两个世界。
但早在炼金术第一次繁荣之前,原住民们其实已掌握了自己的远距离通讯手段在努美林时代的末期,精灵们建起高塔,利用大型传讯水晶,将魔法的讯息传至大陆之上的每一个角落。
那时除了横跨浮空大陆的通讯之外,一座座高塔,一枚枚水晶,早已将一个又一个大陆内部紧密联系在一起。
而时至今日,各个浮空大陆上的工匠总会,星与月议会,银之塔事实上还使用着这一套系统。
它虽然古老而落后,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却反而显得安全与可靠。
当方鸻将手放在水晶之上的那一刹那
这个庞大网络上北方的三大节点之一,忽然于以太的世界之中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一道道魔法机密过后的讯息,正沿着物质界另一面的网络,向着整个考林伊休里安的南北而去。
弗洛尔之裔第三分舰队。
旗舰赤红皇后号舰桥之上,那忽然亮起的舰桥水晶,以及水晶之中所传出的陌生的对话声,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下意识地看向这个方向。
沧海孤舟也是微微一愣,不由有些意外地看向乔里。
流砂不是七杰会的人么,外面传闻他在南境行踪不明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来北境?
而且这个意义不明的声音的主人又是谁?
这是谁在向赤红皇后号,不,在向全域发送广播?
但后者同样一头雾水,缓缓向他摇了摇头。
而正在这一刻,沧海孤舟马上又从那水晶之中听到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声音:
之前的对话都录下来了么?
那就好,掌握这个证据也就够了。
克威德先生,那么你是那位女士的追从者。这个家伙待会就交给你处理了,他是圣殿的死硬派,我估计从他口里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沧海孤舟目光一眯,他不久之前才与这个声音的主人对过话,当然对这个声音记忆深刻。
这正是他们所要追逐的目标,那个精灵遗迹一战的漏网之鱼,那个名为艾德的炼金术士少年的声音。
但另一个声音究竟是谁?
这段对话,又代表着什么?
圣殿?鸦爪圣殿?
沧海孤舟正沉吟之间,之前那个声音又再一次出现了,只是这一次前者显得有些惊慌:
不,不要杀我,我、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个地方
怎么,不追从你们的风暴之主了?死亡又有什么可怕的,它不是可以赋予你们永生的能力么?
你、你们是谁?
你们竟然还知道永生者?
沧海孤舟正仔细聆听之间,忽然手中通讯水晶忽然微微一亮。他低头看了一眼传讯人的ID,见是俱乐部的高层,立刻用手轻轻一点将之打开。
几乎是立刻,那个有些阴沉的声音便从通讯水晶之中传来:关闭舰桥水晶,命令全舰队进入通讯静默状态,令全舰队向北十七度转向,准备发起攻击
向北十七度?沧海孤舟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看外面,可是,那是天火公会的舰队。
执行命令。
那个声音斩钉截铁地答道。
沧海孤舟微微一愣,俱乐部的高层直接越过公会向他们下达命令,这样的情况实在反常,虽然对方的确是有这个权限
会长为什么会忽然让我们进入一级戒备状态?还要我们召回在宪章城,长帆港与铁锈湾三个分会的所有在编人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雪正追上前面的光染,十分不理解地问道。
两人穿过长长的回廊,正推门步入银色维斯兰总部大厅,不少公会成员正在这里休憩,坐在下面沙发上,小声交谈。
会长说什么,我们只需要依令而行就是了,光染答道,你总不会连会长也信不过吧?
闭嘴,那当然不是,但我不过是想这和那封信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会长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你可别曲解会长的意思,我的大小姐总之我们先把会长的命令传达下去,然后等那边后续的命令就是了。光染觉得自己不能由着这位小姐乱来,他区区一个分会长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可正是这个时候,两人忽然之间看到大厅中央那枚银色维斯兰的主传讯水晶一下亮了起来。
那个低沉的声音,几乎是立刻从水晶之中传了出来:
魇
没想到你们连这个都知道了情报上对你们低估得厉害,他们自以为把你们玩弄在股掌之间,那些成事不足的圣选者
白雪银色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
我认得这个声音,她一把抓住光染的肩膀,语气之中带着些兴奋说道:对方是鸦爪圣殿的一个教区牧首,他刚从阿尔托瑞地区调回古拉港,我和伊格纳茨调查过他!
光染微微一怔,回过头去:哪一个?
那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少女轻轻摇摇头:或许听听看。
白雪。
光染看了看那不断变化着色彩的高大水晶,你没发现么,有人在向我们,不,向整个北境广播。
我知道,白雪沉声道:你稍安勿躁,听下去。
整个大厅之中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了水晶的方向,来自于主塔水晶的全域广播十年之间,也不过经历了两三次而已。
他们之中的好多人,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状况。
而那水晶之中,另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此刻正缓缓地讲述着:
魇族诞生于魇界,那是一个梦魇一样的世界,如同我们世界的倒影,但没有风、水、火、土等四大元素,也没有光,只有存在着无穷无尽的黑暗,星辉在那里堕落成另一个形态,因此生命也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死亡的焦土
魇界?
但如果真存在于一个与艾塔黎亚互为倒影的世界,世人怎么会全无知晓?
那是因为你们一般不使用这个说法罢了
它就像你们更常使用‘影人’这个称呼一样,但魇界也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
那一刻,不仅仅是在古拉。
也不仅仅在赤红皇后号上。
在整个北境,在艾尔帕欣与卡普卡,在罗戴尔与芬里斯,在大大小小所有的旅店与冒险者公会的大厅之中。
在旅者之憩,甚至是在那些不知名的小巷落之中,在阴影兄弟会掩人耳目的地下大厅之下,那一支支立在柜台之上的传讯水晶中
同一个声音,正在讲述着同一段话语。
从戈蓝德,到艾奎因,从伊斯,再到埃尔德隆,从长湖到伊斯塔尼亚,每一处工匠总会,每一处星与月议会的分部之中,每一个人无论是原住民工作人员,还是前来办事的选召者冒险者。
所有人这一刻皆停了下来,他们驻足而立,正有些惊讶地看向那闪光的水晶,听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
他们的目的是打开一扇门
一扇门?是连接第三祸星与艾塔黎亚的门?他们要让第三祸星提前降临到这个世界?
他们要打开的正是通往苍翠的意志世界的大门,第二祸星的世界摩雅狄马克本身皆在那场入侵之中化为虚无,俄温洛丝与苍翠皆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一个失踪,一个身殒。但苍翠在临死之前将摩雅狄马克的一部分藏入了自己的神国之中,他们要打开的正是通往那个神国的大门,那里还潜藏着一支黑暗军团死者之船,纳夫伦德。
三枚水晶,两个锚点
一个在古拉,而另一个我也不太清楚。
在艾尔芬多议会,知识穹顶之下,大大小小的工匠们正目瞪口呆,有些人甚至立刻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向着大厅中央的那几个人看去。
而在那个方向上,大工匠安德正微微皱起眉头来,看了看自己身畔的法莱斯与老矮人索南钢眉。
全域广播,怎么回事?
那是艾德先生的声音!?
伊斯塔尼亚的王廷之中,那盛开的如雪的素方花海之下,阿菲法停了下来她已不复之前那文弱的形象,穿了一件银色的术士长袍,手中怀着书卷。
她回过头去,用有些意外地目光看着自己的雇主
而大公主殿下眼中同样闪烁着惊讶的光芒,她几乎是立刻便回过了头去:快,阿菲法,让爱尔娜会长来一趟。
魔法的传讯,正通过不断蔓延的水晶网络,连向考林伊休里安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直到最后一段对话传来:
那个声音忽然化作了一声尖利的叫喊:你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但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下
然后是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过了好一阵子,在一片杂音之后,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没关系,我们已经拿到想要的一切了。
接着,一切声音都消寂了下去。
水晶也逐渐暗淡了下去,就好像先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水晶塔之下,方鸻正默默放完了那记录水晶之中的最后一段录音。
那一刻,整个世界皆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那些远离北境此地的人们,此刻虽身处于水晶之前,但一时之间却无法明白远在千里之外的塔伦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身处于这巨大漩涡中心的每一个人,此刻却陷入了久久的震撼之中,影人?鸦爪圣殿?弗洛尔之裔?选召者?超竞技联盟?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所有人几乎都回不过神来,超竞技联盟背叛了选召者,弗洛尔之裔的高层为黑暗信徒所渗透,就像是一年之前的龙火公会与听雨者一样?
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让人如何去接受与相信?
立足于北境大大小小的公会们,乃至于彩虹同盟,此刻都陷入了一种无法决断的困境之中。他们要相信这一切么?听信这段录音立刻向鸦爪圣殿宣战?
或是找回那三枚水晶,去制止黑暗信徒召回来自于苍翠残存的意志之中的黑暗大军?
可谁能证明这一切?
那录音是否真实可信?
银色维斯兰的总部大厅之中,白雪银色的眸子里好像点燃了一团火焰。
你听到了吗,光染?她用一种果不其然的语气说道:我果然没猜错,你打算怎么办?
光染微微皱起了眉头来。
而同样的问题,此刻正在整个北境
在无数不同的地方,在无数不同的人心中,反复上演着。
苏长风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画面之中正在发生的一切,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老式原子表,上面跳动的数字正精准地标示出最后的倒计时。
四,
一,
开始。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在马儿的直播间中,在星门港内的数个监控室之内,乃至于在地球上,超过一千七百个直播间之内,工作人员同时按下了发送键。
而在艾尔帕欣,在超竞技联盟总部的水晶之塔下,此刻正监控着两界通讯与整个社区的所有工作人员,似乎皆在同一时间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们所连接出去的无数个直播画面之中,至少有四分之三同一时间失去了视讯信号。
还没等他们来得及上报,便已有人切入了那些直播间的画面之内,然后他们才惊讶地发现。这消失的直播信号之上,此刻皆为一个共同的画面所替代
与环绕其上的星门。
那人类的故乡,那个被称之为太阳的恒星,与抽象化的星系。
与点缀其上的,象征着文明与和平的橄榄枝叶。
那是,第一代与第二代先行者们,所缔结于那个宣言之下的誓约。以及那之后每一个穿过星门的选召者,将按在那金属板之上,所重复的誓言。
那是,第一号征召令。
它面向于所有的,每一个向星门港宣誓效忠的选召者
那是自这个最高征召令诞生的三十年以来,世人第一次所见其展露出真正的面貌。
第一百七十章抉择XI
空海之上,三艘风舰正从瓢泼的冷雨之中斩浪而出。
传令官穿过甲板,推开舱门进入位于魔导舱的指挥舰桥之中,穿过人群,走上指挥桥,靠近立在那里的几个军官,低声开口道:舰长,有来自于特殊渠道的传令。
年轻的军官回过头来:几号?
五号。
目标方位?
代号灰境。
回过头来的军官面色一变,看向身边的其他人,政委的脸上也是一副惊讶的神色。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点了点头。
年轻的舰长转过身去,背对着指挥桥上的核心水晶,向所有人下令道:
全舰听令,偏离当前航线,向北转向
目标坐标H和H,速度全速。
目标坐标H和H,速度全速,收到。
指挥舰桥内立刻是一片川流的景象,魔法加密之后的讯息经由传讯水晶之中发送而出,传递向几千米之外的另外两条风舰。
舰长回过头,目光看向大雨苍茫的云海之上,那里起伏翻卷的云涛,勾勒出空与海之间昏暗的交界线。
但就在那个方向,在他的视野之中,遥远天际的云层之上,忽然闪过了一点暗红的光华。
犹如萤火一般的尾迹,沿着云层缓缓向前。
那是
是六盘水舰,下面的通讯官立刻开口道:他在向我们发出信号,他们也正在折向艾尔帕欣目标区域。
第二支队,舰长回过身去,看向自己的搭档,我们有多少船此刻进入了彩虹空峡?
横风港与罗安塞至少有一半的力量皆进入了紧急部署状态下,我们的舰队正经由芬里斯或者南方航线北上,政委开口道:目前我们能联系上的至少有第二支队与第三支队,但其他正在进入这一海域或已经进入应当同样不在少数。
好,前者当机立断:打开风元素探测仪,我们也向他们发送信号。
那个传令官稍稍迟疑了一下。
按宪章城行动时的规格?
不,舰长摇了摇头:这一次要比上一次更高,这一次是决战了。这是五号密令,直接向全频段广播,公开身份即可。
告诉他们,星门港征召每一个选召者回应,这是一场所有人的战争
庞大的船团正像是空海之上的一道巍峨高墙,穿过冷雨,徐徐向着北方而行。
天堂花落一个人立在大雨之中,雨水浸透了他身上的衣物,顺着甲胄向下滴落,但他好像浑然未觉一样将手放在船舷之上,只默默注视着远远近近一片赤红的帆影。
在前方,一道陆缘轮廓已从视野之中出现,晦暗不清的空陆边际穿过云层,曲折蜿蜒地向北延伸,仿佛未有尽头。
那里就是彩虹空峡,自从埃索林之灾的时代以来,它的外貌几乎从未变化过
通讯水晶之中正传来永夜有些冷静的语调:天堂,我们已经进入彩虹空峡了,距离古拉港也只有一百二十空里。
能提高速度么?
可以,只是这个天气
天堂花落抬起头,落下的雨水冰冷彻骨,几乎化作了冰,雨水之中夹杂着雪花,似乎应证着他们已经进入了北境。
不管那么多了,他开口道:全舰满帆,全速前进,解除通讯静默状态,向所有人公示身份。
他停了停,告诉他们,我们的来意。
云层海的北方海域,好像是一下子变得嘈杂了起来。
巡弋于彩虹空峡方向的月尘第二舰队,仿佛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的风元素探测仪上出现了一片闪耀的光斑。
那个探测员差一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忍不住用力揉了揉眼皮,再定睛一看。然后他惨叫一声,从自己的位子上弹了起来:
前方出现了巨量风元素反应,巨量!巨量!
整个舰队几乎立刻拉响了警报,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端。
舰队缓缓转向,以旗舰马拉戈尔号为参照,十一艘大小风舰向着南面排开了一个标准的战列线编队。
炮手纷纷就位,一扇接着一扇拉开了炮门。
但指挥舰桥之上,舰队指挥官看着自己的副手,两人眼中带着一丝惊讶的目光,此刻却显得有点目瞪口呆。
怎么办?
舰队指挥官看着那水晶之上的军官形象,一时有点进退两难。
对方自称是共和国人民海军驻艾塔黎亚第一支队,编号133船内江舰,要求他们立刻解除战备状态,并响应征召。
可这与弗洛尔之裔方面传来的命令截然相反,只是相反归相反,他们又怎么敢对共和国海军出手?
但他看到自己的副手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惊喜的目光,对方举起手中的通讯水晶有些兴奋地开口道:公会那边那边有消息了。
他们让我们立刻响应星门港征召,加入海军序列。
他们让我们干什么?
副手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服从一切命令
指挥官微微怔了一下,但却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接受。
整个彩虹空峡,此刻航行于此的每一条风船之上。
在他们的风元素探测仪之中,星星点点的光芒正在点亮,从南向北,拉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航迹。
那些不明就里的船长们,正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暗色的云层之中,一道道升起的暗红的光芒。
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几乎是所有原住民船长心中的想法。
白雪放下手中的通讯水晶,用手轻轻一点,将那光屏关闭不见。
她这才回过头去,目光捉弄地看着身边的人儿,得意地开口道:怎么样,光染,听到了么?
光染没好气看了她一眼,但并未作答,只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印章,别在自己的衣领之上,闷声闷气道:会长的命令已经到了,执行命令就是了,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白雪得意地扬起眉毛:你生气了?
白雪,你知道为什么其他人更喜欢公主殿下多一点么?
笑容凝固在了白雪的脸上,死死咬着一口银牙看着对方。
但光染看了看她,摇了摇头,转过身向前走去,丢下一句话来:我去分会一趟,你动员一下其他人。
仿佛听到这句话,白雪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向回廊的一侧走去。
不过大厅中的所有人都早已作好了准备,他们正从水晶之上收回目光,齐齐将视线转向这个方向,落在了白雪的身上:
白雪小姐。
白雪小姐,有何吩咐?
骑士们手按剑柄,银色维斯兰一贯的行事风格便是以直而行,眼下情况已经分明,他们所等待也不过只是一个命令而已。
白雪看着大厅之中的每一个人,双手戴上头盔,然后向上拉开护面,用闪烁着冷冽光芒的目光扫过众人身上。
然后她才瓮声瓮气地开口道:
所有人,跟我来。
目标星与月之塔,路上的一切阻拦,无论是鸦爪圣殿还是弗洛尔之裔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她将手在佩剑之上一按:出发
在此一刻,同样的场景,正在北境无数不同的公会之中上演着。
选召者们在系统之中的窗口关闭的那一刹那,便纷纷佩戴上星门的印章,正从各地冒险者公会的大厅之中,从工匠总会的塔楼之中,从银之塔的图书馆之中,从大大小小的旅店与酒吧的大厅之中鱼贯走出。
他们默然无声地汇聚在一起,纷纷向着征召令上预定的最近目标进发。
于是从卡普卡到罗戴尔,乃至于艾尔帕欣与古拉的乡野之间,原住民们无不惊讶地看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幕。
在他们眼中很少形成组织的选召者们,正沉默无声地汇聚成一道道洪流。
但在艾尔帕欣,大部分原住民的心中惊讶还未结束,位于第三区的工匠总会已经同一时间打开了所有的大门。
那些高阶工匠正鱼贯而出,空港之中,隶属于工匠总会的浮空战舰也在一艘接着一艘离泊位。
而与之相呼应的,是坐落于下城区之中正变得灯火通明的三女神圣殿,位于不同街区的教士与圣殿骑士们,正穿过大街小巷,从四面八方汇拢回圣殿之中。
整个北境,好像刹那之间动了起来
星与月之塔,回响大厅之内。
月之水晶微微颤鸣着,从其内发出类似于蜂鸣一样的声音,而那不绝于耳的低沉杂音,便是这大厅之中此刻唯一的声音。
大议长立于一旁,见方鸻收回手来,才开口道:你们来晚了,那三枚水晶之中位于古拉的那一枚,在一天之前便已经启动了。
我知道,方鸻并不意外,那位阿尔托瑞的牧首就已经说过这件事,但他回过头来看着这大魔导士,似乎并不奇怪于对方的冷静:议长先生,看起来你们对于鸦爪圣殿并不信任?
弗拉格答道:的确怀疑过一些,只是这件事原本与我们并无关系。
现在呢?
现在星与月议会会坚定地站在殿下一边,无论你们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竭力满足。
方鸻不由再看了自己的龙魂小姐一眼,看起来星与月议会与塔塔小姐的关联比想象之中还要深。
可惜的是塔塔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切,他心中好像猫爪挠一样,却无法知晓答案。
弗拉格又问道:那么接下来您与殿下打算怎么做?三枚水晶与两个锚点已去其二,你们打算在剩下的时间之中找到其他的水晶与锚点么?但对方布置了这么长时间,恐怕不会坐以待毙,这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明白,方鸻吸了一口气,显然对眼下的状况并非没有准备,但我至少知道有一枚水晶在艾尔帕欣,另一个锚点说不定也在那里。接下来我们必须要去那个地方,但眼下仅仅凭借我们的力量还不够。
这就是你们来这儿的原因?
但他还需要等待一些东西。
只片刻,他的通讯水晶之中亮了起来,从内里传来一个他既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艾德,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么?
晨曦会长。
方鸻有些惊讶地开口道,他早料到会有人联系自己,但没想到第一个会是这位银色维斯兰的掌舵人。
他停了停,才开口道:我所记录的一切来自于鸦爪圣殿在阿尔托瑞地区的教区牧首之口,我有很大把握他所说的一切是真的。
你干得不错,艾德,晨曦的语气缓了下来:我和奥丁没看错你。
会长?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晨曦问道:我已经让人前往星与月之塔了,你需要我们怎么帮助你?
晨曦会长,古拉的水晶已经被激活了,方鸻神色一正,赶忙答道:眼下我们必须前往艾尔帕欣,我怀疑第二枚水晶在那个地方。
艾尔帕欣原住民的力量强大,晨曦沉吟道:彩虹同盟在北境的几大公会几乎都没有在那里有驻地的,如果影人控制了联盟与王国的上层的话,我们要进入那个地方恐怕会有相当的阻力。
方鸻点了点头,这正是他先来古拉的原因。
但他正要开口,忽然星与月之塔一阵剧烈,剧烈的晃动打断了他的话,也一下中断了通讯。
方鸻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通讯水晶,让它一下下飞了出去,落在上。通讯水晶一亮,片刻,从里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替代了晨曦的声音:
艾德团长,是城卫军
城卫军正在大规模调动,他们已经围住这个方向了。
还有天上天上有些奇怪的东西。
方鸻一下就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布莱克博一行人。
时针堡。
通向书房的门正被一只幽灵般的手轻轻推开了。
而古拉港的执政长官有些惊恐地看着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似乎忘记了自己正被死死按在座位上的事实,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但不过只是在原地扭动着肥硕的身子罢了。
为首的‘客人’看着这个几乎已经吓瘫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像是抖糠一样的可怜虫,带着些作弄地抿起嘴唇,用手揭下披在头上的斗篷风帽来,从下面露出一张苍白而消瘦的面容。
执政官认出了面前这张脸孔,那满是横肉的脸上一刹间流露出吃惊混杂着欣喜之色,但转而又化更深层的恐惧:你、你们是
之前我们的合作还算愉快,执政官阁下,‘客人’开口微笑道:但眼下还需要你再帮我们最后一个忙了。
执政官脸上的一团肥肉快颤抖得扭曲了起来:有有有话好说,你们需要什么我我我都可以配合,我、我是孔特佩拉家族的继承人我、我可以帮你们办到很多事情求你们了,不要杀我
哦?‘客人’一笑:真的什么都可以?那我们希望执政官阁下能安心地与此长眠,将古拉港交由我们。
什、什么!?
在‘客人’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刹那,声调像是被无限地拉长了,他苍白的面容变得扭曲起来,紫色的烈焰从他深陷的眼眶、鼻孔与口中喷涌而出,顷刻之间撕裂了皮肤,点燃了衣物与斗篷。翻滚的焰光之中逐渐形成一个轮廓,仿佛是一个高大的人形生物,正伸出右手,在执政官惊恐万状的目光之中按上了他的额头 大约一刻钟之后。
在仆人们有些意外的目光之中,他们的执政官阁下在这个点出现在了城堡里,并在一行人的陪同下,登上了等待在那里多时的一辆马车。
马车很快驶出时针堡,向着市政厅的方向绝尘而去。
放下手中的通讯水晶,沧海孤舟举起手来,准备下令切断全舰队与外界之间的通讯。
但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按住了他,他回过头去,看到乔里灰色的眸子里所带着的谨慎之意,把这段录音听完。
沧海孤舟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不过两人合作时间虽然不长,却已形成了相当的默契,他停了下来:怎么一回事?
乔里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我们不能攻击天火公会,这里面有问题,孤舟。在下达命令之前,你最好征求一下会长那边的意见。
沧海孤舟微微一怔,其实心中也感到有些蹊跷,你觉得这个命令有问题?他忽然之间面色一变,因为他看到,乔里的脖子上忽然出现了一把剑。
沧海孤舟目光平静下来,因为同样的,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剑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聆落,你们要干什么?
指挥官,那个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的人开口道:我们也同样接到了指令,如果你们打算违抗命令,那么上面就让我们接管舰队。
指挥官,别怪我们,这也是俱乐部的命令。顺便说一句,不要自找麻烦,复活点那边的人应该也动手了,指挥官你别白费力气。
沧海孤舟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神色镇定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切断全舰队的对外联系,执行命令,向天火公会的舰队开火。
好吧。沧海孤舟举起手来。
那个人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明智之举。
而与此同时,赤红皇后号的下层甲板之中,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穿过拥挤的杂物间。
卡卡带着六影小心翼翼地挤过那些布满了货物的通道,来到一处气窗下面,才停下来。
这里已是锚室,巨大的铁链经过两人头顶上,从不远处锚孔之中穿了出去,外面就固定着赤红皇后号的一双铁锚。锚室空无一人,卡卡四下看了看,从附近找到一只巨大的木箱,用手扫了扫上面的灰尘。
你究竟在干什么?六影终于有点无法忍受对方的异想天开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是违反了纪律,说不定还有什么战时法令什么的,你最好好好和我解释一下这件事。
她扶了一下额头:我为什么会听信你这家伙的鬼话?
因为我需要你帮忙啊,我们可是搭档,你总不会放着我不管吧?卡卡将手放在那木箱上,用力拽了一下,但根本纹丝不动:快,过来搭把手。
闭嘴,我要回去了,赶在那些人发现我们溜号之前,你这家伙的胆子究竟是什么做的?六影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怎么总是这么无法无天!
卡卡用手指了一下天花板上的气窗,示意她小声一些,那扇栅格气窗上正人影闪动,我认为你最好别回去,现在外面发生了一些变化。
变化?少女十分怀疑地看着这个人。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么?
卡卡干脆往那箱子上一靠,回过身来道:从一开始这次行动就充满了反常的意味,先不说弗洛尔之裔那边布置的这场直播,总人让人感到刻意。兴师动众的最终的结果无论如何都是不划算的,这不符合我们的一贯风格不是么?
与其说是展示实力,不如说是刻意在示威,向谁示威?有谁值得让我们示威?怎么想都充满了不对劲,我在此之前听说了一些事情算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不过若之前还只是猜测的话,现在我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六影感到自己的脑门又开始一鼓一鼓的,咬着牙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舰桥里面有人发动了兵变,现在舰队的指挥权已经不在我们的指挥官阁下手中了。
六影的声音都高了八个调子,但卡卡反应更快,赶忙用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少女一脸嫌恶地拉开他的手,放开我,呸呸!
她退开两步,十分狐疑地看着卡卡,我怎么感到你在骗我,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知道舰桥那里发生了什么?
卡卡抛了抛手中的小玩意儿,小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职业?
六影有些惊恐地看着那只发条妖精,好看的眸子一下子瞪圆了,惊怒道:你你你竟敢偷窥舰桥那边的事情,要是被发现你就完蛋了,不,我也会和你一起完蛋的!这不是没有被发现么。
你这混蛋,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一定要申请和你划清关系,我要换一个搭档,一定要!不,我等不到任务结束了,我现在就要这么
但六影还没说完,赤红皇后号忽然一阵剧震,让她一下跌到在了地上。
只是一旁的卡卡好像早有所料一样,用手扶着那木箱,剧烈的震动过后,立刻是一阵如同闷雷一样的轰鸣声滚滚传来。他扶着木箱,动作灵巧地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然后用手吊住锚链上的铁环,踮起脚尖,从巨大的锚孔处向外看了出去 一片闪耀的光芒,将他的脸映得一片雪白。
发生了什么,六影坐在地上颤声问道:我们受到袭击了么?
不,他们对天火舰队动手了。
什么,天火舰队不是我们的盟友么?
过去是,但现在可能不是了,甚至我们究竟属于哪一方,我现在也都说不好。卡卡回过头来说道。
可是少女有点难以置信,但心下才终于相信了对方之前所说的一切,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两个人连自保也办不到,卡卡答道:我们得早一点帮手。
我其实已经有些眉目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下一步计划
究竟出了什么事?方鸻一来到塔底,便发现这里已经乱作了一团。月尘的人似乎分为了两派,一派以灰临为首,而另一派聚拢在Basalt身边,两边正在对峙之中,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他又看到和布莱克博一行人在一起的红叶,她身上挂了彩,但看起来并无大碍。红叶看到他在那位北境传说中的大魔导士陪同下从旋梯上走下来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她向这个方向挑了挑眉尖儿,像是在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橡木骑士团在北境经营那么久,也没与这位高塔之主攀上任何关系,术士们本就心高气傲,何况还是术士的统领者?
但方鸻没空回答这位小姐的疑问。布莱克博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城卫军在大规模调动还有天上,好像多了一些东西
多了一些东西?方鸻怔了怔,这又是什么样的修辞手法?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艾德团长,你出去看看就明白了,我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布莱克博眉头都拧了起来,像是能拧出水来一样,皱成了一团。
两人一边交谈间,一边走出了塔去,方鸻来到外面广场上抬起头一看,便明白了布莱克博口中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很难形容那是一副怎样的末日场景,古拉港上空的乌云之中像是凭空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而那漆黑的空洞正缓缓旋转着,如同一个风暴眼。
风暴眼之中流动的漩涡此刻已将古拉港左近的云层席卷一空,将它们汇聚到一起,从这个方向向上看去,汇聚的云层厚达几里,徐徐转动的云壁之间,还密布着数不清的翠色闪电。
方鸻只一眼看到那闪电,就不由自主联想起了自己在伊斯塔尼亚的经历,那翠色的电芒太类似于他所曾见过的翡翠之星的力量了。
这时他视角余光注意到广场上还立着一个人,不由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去,才看到那正是星。
而这位曾在伊斯塔尼亚帮助过他们的流浪炼金术士此刻也仰着头看着天空之中的情形,眼中同样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也应该认出来了吧?方鸻看着那个方向,心想。
他有些好奇于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时的北境,七海旅团自从离开伊斯塔尼亚之后,事实上他们便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这位黎明之星前团长的任何消息。
对方像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或许他仍旧留在那片银色的沙海里,继续寻找着昔日仇人的线索。也可能去了更遥远的地方,譬如经由烁银河辗转北上,去了长湖,并最终抵达埃尔德隆甚至是圣休安。
因为鲁伯特公主曾经对他们说过,那个最早的黎明之星,也曾经在这些地方一一留下足迹。星所在的那个旅团,早年与他的母后曾颇有渊源。
但却没曾想,双方会在离开伊斯塔尼亚半年之后,竟于此地再一次相遇。
那里是翡翠之星的力量么?方鸻问道。
星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你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星摇摇头。
那是一个空间通道,艾德先生,殿下。但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方鸻向那个方向看去,看到弗拉格从星与月之塔中走了出来。这位大议长原本说要安排自己手下一些事情,但现在想必已经忙完了。
弗拉格正皱着灰白的眉毛看着半空之上的情形,开口道:我能感到空间之中强大的能量正在溢出,这条通道虽然不稳定,但锚点之间的桥接已经完成,它后面必然通向一个充斥着强大力量的半位面。
那想必就是苍翠残存的意志所沉睡的世界圣殿至少已经用其中一枚水晶打开了那个世界通向艾塔黎亚的通道。看起来我们的存在让鸦爪圣殿的人感到了威胁,他们提前动手了,方鸻松了一口气,计划提前就意味着准备并不周全,他担心的反而是鸦爪圣殿继续按兵不动,大议长先生,有什么办法能关上这个通道么?
恐怕很难,弗拉格摇摇头:锚点已经稳定了,这个通道虽然才刚刚建立,但想要关闭它却没那么容易。而且,也没这个必要。
艾德先生,殿下,世界与世界之间的交接并不仅限于某一个点上,你们所看到的不过只是它实体化的一部分而已。要将另一个世界拉向我们的世界,必须先让两个世界重叠在一起,在重叠发生之时,两个世界之间本身就是通道。弗拉格手持法杖,注视着天空之中交错的闪电,眼中不是焦虑,而是一种对于自然伟力的敬畏。
也就是说,方鸻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此时此刻,在整个北境都充满了这样的通道?就算我们关闭古拉上空这一个,也无济于事?
弗拉格点了一下头,或许不止于北境,那要视另一个世界与我们世界重叠的部分能覆盖多大的范围而定。不过鸦爪圣殿用三枚水晶来标示锚点,至少其中两个是在北境没错,说明两个世界重叠的部分大半是在北境不会错。
方鸻倒吸了一口冷气:既然门已经打开,那么影人会不会通过这些传送门来到我们的世界?
有极大的可能是,弗拉格再轻轻颔首,不过不必担心,以人力打开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通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鸦爪圣殿用其中一枚水晶强行打开了传送门,但眼下的一切不过只是暂时的。影人们就算通过两个世界交错的片刻,前往我们的世界,但只要三个坐标没有完全建立,在传送门关闭的那一刻,它们还是会被拉回原本的世界。
也就是说我们的办法是有用的?只要赶在对方的仪式完成之前,摧毁剩下的两枚水晶之中任意一枚,这些影人就永远地被送回它们原本的世界?
最好是两枚,因为我隐约感到这个法术并不那么简单,它似乎正在与更遥远的方向上产生呼应。弗拉格皱了一下眉头:我说不上这样的感觉是什么,但你们最好将剩下的水晶都找出来,并一一摧毁它们。
方鸻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有些没听懂这位大魔导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大致明白了自己应当做什么。这和他们原本的计划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更好。
弗拉格这时转过身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说过有一枚水晶在艾尔帕欣,我也对此有所耳闻。古拉港的这一枚水晶提前进行了仪式,但艾尔帕欣的那一枚还没有,原本那个仪式会在几天之后,但现在看起来,鸦爪圣殿说不定会强行进行仪式。
方鸻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广播那段录音的弊端,虽然可以为自己召集到盟友,但也会提前打草惊蛇。
但他没有选择,眼下的事态不是七海旅团可以一力承担的,必须整个北境通力合作才能度过危机。
他现在也只能指望鸦爪圣殿对于艾尔帕欣的渗透,没有他们在古拉港来得那么顺利,但从艾尔帕欣的执政官在灰鸮镇一战前后表现出的反复与犹豫来看,鸦爪圣殿的重心显然还是在古拉港。
若非如此,艾尔帕欣的仪式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
所以你们得赶快前往那个地方,弗拉格说道:我和我手下的术士们会陪同你们前往艾尔帕欣,而我的传送魔法说不定也能帮上一些忙,不过远距离传送魔法需要绘制大型法阵,眼下的古拉港可能没有这个条件。
他将手中法杖的杖尾在地上一点,一道银光闪过,这位大魔导士睁开眼睛来,我们最好是在城卫军赶到之前离开这个地方,他们虽没什么威胁,但也是个麻烦,我或许能带着你们传送到城外,然后在从那里找一个地方
不,但方鸻摇了摇头,少有地打断对方:大议长先生,我们去港口区。
港口区?
虽然艾尔帕欣还有工匠总会存在,同时那里也是米莱拉、玛尔兰与艾梅雅三位女神在北境的主殿所在,有工匠总会与圣殿这两支生力军,他寄希望于对方能拖得住鸦爪圣殿的手脚。
当然,最好是对方能直接解决问题。
不过方鸻不太敢怀着这样的指望,三位女神的圣殿骑士早已倾巢而出,此刻正在灰树岭抵御鸦爪圣殿大军的进攻。
同时他们还面临着来自于北方的威胁,方鸻甚至都有点担心大猫人,箱子与梅伊小姐的安危,他也只能希望那边可以坚持得住。
而视线回到艾尔帕欣,工匠总会虽然势力庞大,但那是指工匠协会的总体影响力而言。工匠总会之中战斗部门也只是其十多个职能部门中的一个而已,而战斗工匠更永远是炼金术士中少数的少数。
虽然总会之中有几位工匠大师,但鸦爪圣殿也不会没有高端战力,几个高端战力在这样的战斗之中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至少不是决定性的作用。
艾尔帕欣唯一可以指望的战力其实是银风骑士团,可从修道院的经历来看,方鸻并不太对这支骑士团抱有多大希望。
如果从那时候起,影人便已渗透入骑士团之中的话,这支骑士团眼下还有多少属于艾尔帕欣一方,实在是一件很令人怀疑的事情。
而这也正是他没有直接前往艾尔帕欣,而选择在古拉广播录音的原因无论鸦爪圣殿对这座港口掌控有多么严密,但古拉港的选召者力量,可比艾尔帕欣大得多了。
银色维斯兰,银林之矛与曾经的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皆选择于此建立总部,而不管这些公会上层之中有多少人倒向了黑暗众圣一方,但选召者的组织形式,决定了他可以绕开上层,直接从底层向这些人发起征召。
正如同他之前所做的一样。
而对于原住民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则很难。一旦黑暗信徒控制了某个组织的中枢,就往往很大程度上意味着这个组织已经倒向了黑暗众圣一方,或者至少某种程度地为黑暗信徒的利益而行事。
就像是此刻的古拉港,与防卫港口的城卫军一样。
因此他可以指望的,也只有这支生力军,如果整个北境的选召者可以行动起来助他一臂之力,那么一切或许尚有挽回的余地。
一如三十年前发生在奥述的那场传奇的战役之中一样。
因此他当然不能单枪匹马带着七海旅团杀回艾尔帕欣,就算带着这位大魔导士与他手下的术士们又如何?鸦爪圣殿肯定会重兵回防那座城市,等他们赶到那个地方,面对的说不定就不仅仅只是艾尔帕欣内部的力量。
甚至可能还有弗洛尔之裔的几支舰队也不一定。
方鸻抬头看了看云层之上那个静静旋转的风暴眼,心中对于影人的力量有着清晰的认知,有流砂这个先例在这里,他很担心鸦爪圣殿一方中可能还会有几位出身于选召者的龙骑士。
因此他需要更多的援军,最好是能与银色维斯兰,与古拉港的选召者们合流,然后夺取港口区。银色维斯兰,银林之矛皆有自己的舰队,虽然他们的主力舰队不在古拉,但在此地也仍有一定力量。
如果他能占领港口区,从那里夺取几条浮空舰,并拉起一支舰队来,并带着这支舰队去进攻艾尔帕欣。那样一来,机会就要大得多了。
那正是他预想之中的计划。
星与月之塔的大议长目光一闪,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港口区有结界迷锁封锁,我只能带你们前往附近的街区。
那就船舵巷。方鸻早已想好了。
现在么?
越快越好。
弗拉格点点头:我去通知一下其他人。
方鸻看着这位大魔导士转身离开,才拿出自己的通讯水晶,按晨曦给他的那个通讯码,输入了进去。只片刻,他手中的水晶便微微一闪,从内里传来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这里是银色维斯兰银光之驹小队,我是白雪,阁下是谁?
我是艾德。
啊,那个声音微微怔了一下:是你,会长和我说起过你的事情了,艾德先生,我们马上就前往星与月之塔与你们汇合。
不,白雪小姐,方鸻答道:我希望你们去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
具体的情况广播之中你们也了解过了,眼下古拉港基本落入了鸦爪圣殿的控制之下,不过我打算将港口区夺回来,哪怕是暂时的也好。方鸻停顿了一下:我打算从那里拉起一支舰队来,白雪小姐,银色维斯兰有足够的人手么?
白雪狐疑地皱起眉头来:你打算干什么?
进攻艾尔帕欣,另一枚水晶在那个地方。
你打算临时组建一支舰队,然后去攻打艾尔帕欣?白雪从未听过这么大胆的计划,不过这也让她忽然产生了点兴趣:银色维斯兰主力舰队的驻在港并不在古拉,我一时之间给你找不到那么多老练的水手。不过如果加上银林之矛的人,说不定就够了。我会去通知他们,同时将城内的自由选召者组织起来,现在应该大部分人都收到了征召令,这同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不过艾德先生,你最好给我们一个汇合的地方。
船舵巷,那里是古拉港的造船厂所在地,你应该听说过那个地方。方鸻没想到这位银色维斯兰的指挥官竟然这么雷厉风行,几乎是微微怔了一下,才答道。
好,艾德先生,我们就在那里见,希望你不要迟到。白雪一停,忽然又问道:对了,艾德先生,你难道没有听过我?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差点将方鸻问得卡了壳。
但那边像是察觉了他的愕然,忽然有些冷淡地哼了一声:那个女人果然没把我放在眼里,那你记住我的名字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说罢,那边就主动断掉了联系,只留下方鸻一个人有点茫然地站在原地。
那个声音的主人听起来与他熟悉的那位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完全是两个性子,他愣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自己好像的确听说过这个ID。
苏菲说起过自己在公会之中的竞争对手,其中好像就有这个名字,而另外一位似乎是叫伊格纳茨还是什么别的名字。
他这才有点明白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得罪到了对方,忍不住心想这还真是无妄之灾,不过和苏菲比起来,这位白雪小姐也未免太小气了一点。
方鸻正沉吟之间,却看到星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他向那边看去,目光落在这位流浪炼金术士有些沧桑的鬓角上,心中不止一次怀疑对方是不是与军方有什么关系。
毕竟苏长风也和他提到过这个人,而且言语之中明显隐藏了不少信息,何况能保持星辉的状态一直到这个年纪,也只有军方的那批先行者可以做到。
拉瓦克先生,方鸻开口道,叫了的是对方的化名:布莱克博说他们也是你出手救下的,还有红叶也是,谢谢你又一次出手帮了我们。
星摇了摇头:我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而且你不用谢我,是有人委托我出手帮你们一下,到时候你们大可以向他道谢。
他?方鸻微微一怔,他们在北境认识的人大多集中在艾尔帕欣,而且这些人中谁会与这位黎明之星的前团长有交集?
不用猜,星答道:说不定待会你们就能见到他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暗影之焰(上)
弗拉格正举起魔导杖,他手中的魔导杖看来正像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橡树枝干,如弯月状杖头上只悬浮着三枚色泽各异的水晶。
那水晶里正映出这位大议长如同枯树皮一样苍老的面容,但他回过头来,神色之间罕见地有些细心地提醒了一句:艾德先生,殿下,这与定点传送不同,传送阶段可能会有小小的晕眩感,请小心站稳了。
方鸻点了点头,有点好奇地看了看对方手中的魔导杖。
他早听说过这位北境之王有一支名为‘圣山’的半神器魔导杖,也不知是不是眼前的这一支。不过传闻那支魔导杖是由泰拉卡之枝所造,也就是世界树的枝干,看来与眼前这支平平无奇的魔导杖不大类似。不过七海旅团还有一枚巨树之心,那东西外表上看也同样平平无奇。
术士们已各就各位,虽然只是一个短距传送法术,但同样也是一个仪式法术。事实上在艾塔黎亚,除了定点传送之外,任何与空间相关的法术没有一个简单的。为什么元素使在三大法系职业之中垫底,还不是因为在元素学派之中,没有任何与空间相关的词缀。
魔导士之间经常会私底下去取笑元素使是不会飞的鸭子,以此为乐。而什么是飞行,对于施法者来说当然不是遨游于空海之上,而是从一个界域到另一个界域,穿梭于世界与世界,空间与空间之间。
至于博物学者则很少参与到这类争论之中去,博物学者作为‘高贵’的职业,位于所有施法职业的山巅,自然不需要去嘲讽他人来获取优越感。
当然了,方鸻自己队伍之中的博物学者小姐一本正经,是断然不可能去取笑他人的,更不会看不起同为一个公会出身的洛羽就是了。
术士们举起魔导杖,但还没来得及吟唱,忽然之间一行人从星与月之塔方向走了过来,仔细看去正是月尘的人马。
为首的是Basalt,他正拔出剑来,拦在众人之前,一言不发,但来意已不言自明。
弗拉格铅灰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几乎将不快写在了脸上:刚才的教训还没够么,年轻人,你连那位炼金术士都不一定打得过,何况现在以二对一。你没有胜算,退开。
但死亡显然不足为惧,Basalt摇摇头答道:在我没有倒下之前,没有任何人可以带走这些人。
他的意思很明确,你可以击败我,但不能击败时间。他不需要胜过所有人,只需要将仪式拖至援军赶来就可以了。
方鸻看着这家伙,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他早料到对方没这么容易放自己离开,弗洛尔之裔的忠犬又岂是浪得虚名。不过他先前还看到月尘的人在与自己人对峙,灰临的人呢?
他念头还未落下,便看到对方同样带着一行人从高塔之中追了出来,神色冷峻地看着Basalt这个方向道:Basalt,你要违抗公会的命令?
但Basalt再摇了摇头:违抗公会命令的是你们,俱乐部已经作出决定了,眼下公会的高层官员已经换人,你们还听命于海澜那个女人,岂不是与公会的决策背道而驰。
你应该听到之前那段录音了,灰临皱着眉头道,对方虽然比他成就更高,但认真来说还算是他的后辈。他很少以势压人,但却不希望看到这个年轻人走错,黑暗信徒可能已经渗透入公会高层,否则决不至于下达这样前后矛盾的指令,就算不相信副会长,但也总看得清之前的星门征召令?
先不说黑暗信徒能渗透入星门之后有些天方夜谭,但那征召令也没说让我们要听命于谁,上面只不过给出了几个集结点而已,Basalt看了一眼方鸻:录音是他发的,但不代表这小子就不是说谎的那一个,这些尔虞我诈的手段,你应该比我见得更多吧,灰临。
他同时皱了皱眉头:而且我只是执行俱乐部的命令而已,没兴趣参与到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去。你如果对那征召令有兴趣,就自己去找鸦爪圣殿的麻烦,别来干扰我执行任务。
但灰临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说辞:Basalt,为了和海澜之间的争端,你连自己的原则都放弃了?别自欺欺人了,你心中岂会不清楚哪一个决策才能代表公会的利益?
我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Basalt面不改色地答道:好吧,我勉强认同一部分,眼下公会与俱乐部下达了两个完全相反的命令,这至少证明那个录音中有一部分是真实的。但我和你所代表的,总有一方是正确的,你不会认为你天生就一定会站在正确的那边吧,灰临。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有些自命不凡,就因为你和海澜经历了十年王朝的末尾,你是那一带选召者选出来的接班人。但那又如何呢,事实证明你们并没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迹来,月尘在你们手上是前进了还是后退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海澜自己都终日生活在Elite那个女人的阴影之下,我又岂会和她类似?
他举起手中的剑来,既然我们谁都不是公会的代表,如果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灰临‘前辈’,那就用实力来说话吧,你能让我无话可说,我自然让他们离开。当然,我猜你没这个能力。
灰临握紧了手中的长戟,冷冷答道:那可未必。
小空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他回头去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小声向其他人问道:这家伙该不是这里有什么毛病罢,他不会真以为艾德团长有嫌疑吧,这不摆明了是鸦爪圣殿在抓捕艾德团长么,龙骑士里面还有这么死板与固执的人?
他几乎要怀疑对方其实是原住民了。
他可不是死板,Basalt虽然号称弗洛之裔的猎犬,但那只是形容他忠于职守,不计较自己的羽翼而已。正相反,外界传闻这个人相当精明与敏锐,你如果认为他是傻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觉得傻子能当得上龙骑士么?红叶摇了摇头。
等下,你们看我干什么?方鸻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众人一眼。
不过红叶倒是说得不错,灰临与Basalt的争端明显早已超出了这个任务之外,新老争端在许多公会之中都存在着,只是很少摆到台面之上罢了。
但他可不关心月尘公会内部的事务,眼下Basalt与灰临大神起了争端,正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方鸻当即低声对身旁的弗拉格说道:大议长先生,就是现在。
大魔导士心领神会,向四周的术士们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再一次举起手中的魔导杖。
只是没想到,Basalt虽然一直在与灰临对话,但却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四周的术士才举起魔导杖,他忽然转向这个方向,手中剑光一闪,一道剑华席卷而至。
弗拉格反应很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以他手中的魔导杖为中心呈波浪状向四面八方横扫开来,空气之中发出低沉地‘嗡’一声轻响,那道无形的力量化为有形,在众人四周形成了一道半球形的、淡蓝色的光障。
Basalt的剑光撞在那光障之上,那一刻整个空间微微一闪,明亮而刺眼的闪光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刺得方鸻几乎睁不开眼。然后他耳边传来一阵尖锐至极的声音,那声音震得人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方鸻心中大吃一惊,心想这就是龙骑士的力量?一位龙骑士与一位大魔导士正面交手,给人的感觉竟然像是天崩地坍一样。
不,简直就不是像,而是是。他感到那一刻整个天地都倒转了过来,一股巨力掀得他飞了起来。可他明明看到大议长的魔法屏障挡住了那一剑,难道连那一剑的余波威力也恐怖到这个程度?
不过他先前又不是没有与Basalt交过手,也没感觉对方的力量有如此离谱,就算是那时候Basalt收过手,但差别也不至于如此之大。
方鸻感到自己重重地摔在地上,但他马上就察觉出不对来了,因为无论对方那一剑的威力有多大,但也不至于持续到现在。
他分明看到地面如同波浪一样起伏着,连空气似乎都震荡出了波纹,在广场方向上的星月月之塔上竟然出现了明显的裂口,那些裂纹如同蜘蛛丝一样蔓延开来。
而方鸻回过头去,看到奥术圣贤大街的方向,建筑正摇晃着,成片成片地倒塌下来,一副天崩地裂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
方鸻看到塔塔小姐从自己肩头上飞了起来,在自己面前冲他叫喊着什么,但他只看到妖精小姐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耳朵里面尖锐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但过了好一阵子,那声音才渐渐平息了下去。而在那声潮之中,一个细小至极的声音终于传了进来:
骑士先生,骑士先生!
方鸻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一怔之后,才意识到塔塔小姐的声音是从心灵世界之中传来的,连忙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传送门实质化了。
方鸻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一幕与什么类似,他曾经在星与月之塔内就经历过一次,只是上一次比这一次的冲击力要来得轻得多了。
他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到天空之上那个黑洞洞的风暴眼,似乎一时之间又扩大了许多,内里绿色的闪电彼此交织在一起,竟汇聚成了一个耀眼的光斑。
他似乎看到一些东西从那个光斑之中飞了出来,如同一个个细小的黑点一样,但它们落下云端之后,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无影无踪。
他脑子昏昏沉沉地一时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这个时候却感到有人一把将自己拽了起来。
艾德先生,殿下,我先送你们过去,那只手的主人用沉稳的声音说道:等拿下那个龙骑士,我们随后便到。
然后一道白光笼罩了他的视野,方鸻看到那白光先将塔塔小姐吞了进去,然后又向自己覆盖过来,直到将他完全吞没进去。
然后是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那种感觉他在艾尔芬多议会传送时便体验过一次,巫师们经常开玩笑说传送这种东西多体验几次就会习惯,但方鸻眼下严重怀疑这个说法。
等他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废墟之中。这个地方看着有些眼熟,左右环视一下,才发现是他不久之前与Basalt交手过的地方。
看起来仓促之下弗拉格的传送法术还是出了点小差池,但所幸这里并不是最后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广场,而是他第一次遇上Basalt的地方,这里离船舵巷并不太远。
方鸻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先唤了两声塔塔小姐,妖精小姐这才渐渐从他面前显出身形,原来之前在传送之时她就已经躲入了他的精神世界之中。
这倒是个不错的能力,可惜他自己躲不进去,否则就不用再在传送之时受一次苦了。
他翻身爬起来之后,才看到其他人,小空,红叶,砂夜,布莱克博与克威德都在,然后是星。不过竟然还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客人,那是月尘的人,但并不是Basalt一方的人手,而是灰临的人。
甚至连灰临本人也在其中。
灰临显然也没从这突如其来的传送之中回过神来,他晃了一下脑袋在原地楞了一下,而其他人已经先叫了起来:
那老头怎么把我们也传送过来了。
因为他一个人留下对付那家伙就够了,星忽然少见地主动开了口,他走向月尘一行人身边:把你们留下,对他来说反而是个麻烦。
什么?月尘的精英成员们几乎是楞了一下才意识到这话是对他们说的,忍不住勃然大怒:我们就算不是Basalt老大的对手,但也不至于拖那老头的后腿吧?再说不是还有灰临老大么?
但星摇了摇头,并不理会这些人,径自向灰临走过去。
方鸻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怔,老实说弗拉格将灰临一行人一并传送过来也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虽然弗拉格身为北境高塔的主人,的确不需要其他人帮忙也能对付Basalt,将他们先传走,反而是减轻他的压力。
但这个‘他们’之中,显然不应当包括灰临这些人。
他正疑惑之间,忽然感到有人向自己伸出手来,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舰务官小姐。
希尔薇德自从将塔塔小姐送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现过身,不过方鸻知道她应当一直在广场附近,在最后的关头才进入了传送法术的范围之内。
他握着少女白皙纤细的手站了起来,天蓝还有唐馨她们并没有和舰务官小姐一起,希尔薇德是一个人先赶到星与月之塔的。
不过在那之前,他已经先让其他人前往船舵巷了,不出意外的话,大伙儿应当能在那里会和。
你没事吧?方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小心检查了自己的舰务官小姐一遍,他生怕她之前藏在奥术圣贤大街时,受了什么伤。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条街道是如何灰飞烟灭的。
希尔薇德有些好笑地抿了抿嘴,然后摇摇头。
方鸻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回想起之前那一幕,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那昏昏沉沉之中所见的景象果然不是错觉,云层上的风暴眼果然扩大了一圈,那闪烁电芒也仍然存在着,只是再看不到那些从‘光斑’之中飞出的细小黑点了。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之前那是不是错觉,但总觉得自己并未眼花。
方鸻正疑惑之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这位先生,你是谁,你认识我么?
那正是灰临的声音。
方鸻微微一怔,这才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向不远处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星已停在灰临面前,目光直勾勾落在对方身上。
方鸻当然以为星是在打量灰烬,因为灰烬那边也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而已,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人都是生面孔,方鸻连见都没见过,大约不知道是哪里出来的龙套角色。
他皱了一下眉头,大约察觉出这位黎明之星前团长身上的敌意,下意识向前一步,想要解释一下灰临的人并不是他们的敌人。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一旁希尔薇德便伸手拉了他一下。
看着就是了,船长大人。舰务官小姐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星这时从灰临身上移开目光,将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个月尘公会的成员。
灰临略有些意外地向那个方向回看了回去,才发现那个人自己有些印象,正是不久之前与他有过言语上的交锋的那家伙。
他当时没有能认出对方,只下意识以为对方是哪个分会的成员,但忽然之间,灰临皱了一下眉头,好像意识到什么。
而星比他反应更加直接,忽然伸出手向那人抓了过去,那个月尘的成员吓了一跳,赶忙向后一躲。
但他却没想到对方这一抓并不是无意识出手,而是蓄谋已久。
他向后一退,忽然看到星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剑刃便已映入了视野之中。
然后一剑穿过了他的胸膛
你在干什么!?
月尘的人顿时大怒,不管他们认不认识,但这人竟然明目张胆地在自己面前对他们的人出手,这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一些。
只是他们话音未落,忽然目瞪口呆地发现,星手中的长剑之上,流下的竟然不是鲜血,而是一束紫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第一百七十三章暗影之焰(下)
那人眼中带着极端忿恨的色彩,烈焰从他眼与口中,战袍与斗篷之下,以及每一寸皮肤下席卷而出。他张开口,发出一声直透灵魂的尖啸,升腾的火焰在他身后构成一双利爪,挟着迫人的高温向星一爪挥去。
尘月公会的人捂着耳朵,难受得低下头去。
星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举剑一挡,但实体的刀刃分不开火焰,焰流依旧从两边向他席卷而来。
星只得侧身一让,让那只爪子从自己身前一扫而过,在他胸口留下三道灼痕,露出下面的链甲来。
那烈焰尾随而至,星又连挡三剑,但仍为对方从自己身侧掠过,火焰击中他右手,将那里大衣衣袖化为灰烬,黑色的粉末随风而逝。
只是那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到黑色的粉尘之下露出的一双构装臂铠,那臂铠紧握着利剑,剑刃在火中变得赤红,几乎要熔化了一般,正一剑向它刺来。
毫不意外地,剑刃刺穿那人火焰状的躯体,但几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只是星这一刻忽然松开剑,右手臂铠之中忽然绽放出一团湛青的光辉来。
那光辉穿透了火人的身体,让它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似乎恐惧得连形体都无法稳定起来。
只是尖叫声像是一阵指甲刮擦黑板的尖利音调,除了让人头晕目眩之外听不出任何意义。
而这时星左手拔出另一把剑来,同时向前一刺。
火焰吞没了他的左手,但剑也刺中了对方的小腹那人此刻已经完全化为了火焰的形态,然而剑还是如同击中了实体剑刃所及之处,火焰分开,露出一层精神状的外壳来。
那团火焰之中的尖叫声化为了凄厉而痛苦的厉喊,几乎一下子溃散得不成人形,慌不择路地向外场逃去。
它的目标起先是月尘的其他成员。
只是灰临对此早有警惕,立刻取下长戟来握在手中。那溃散的火焰似乎对于对方有些忌惮,又一转方向向立在另一侧人扑去。
它这一转向,剩下在他身前的也只剩下两人而已。
一个是希尔薇德,一个是方鸻。
方鸻刚才还看到那团火焰向着月尘一边卷了过去,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看到对方向自己直扑了过来。
不过他还是几乎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自己的舰务官小姐之前。
你自找的!
一个阴沉沉的,仿佛带着无尽负面情绪的声音正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那个尖利的声音几乎刺得人脑仁子生痛。
黑暗如同潮水一样填满了他的视野。
他好像一下陷入一个无尽漆黑的世界之中,在那个世界的中央,只剩下两团如同星云一样的,紫色的目光。
只是那个冰冷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忽然变了一个惊恐的声调:等等,这是什么!?
她是从哪里来的!?
她怎么会与你签订契约!?
不,你不要过来啊!
啊!!
方鸻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一双火焰状的小拳头,就一拳将那个漆黑的世界捣了一个洞。
黑暗像是坍塌的玻璃一样崩裂开来,在纯粹的精神世界的光芒映照之下,自己乖女儿的身形正出现在那个崩塌的世界之后,尖牙利爪地扑将上来,露出白生生的小犬牙,一口咬在了那团紫色的烈焰之上。
她摇晃着火焰状的小尾巴,三下五除二将那团紫色的火焰拆了个一干二净。
方鸻眼中的阴影正在消退,那个尖厉的声音像是逐渐远去了,然后他才看到一双湛蓝如浅海一样的眸子,正带着温柔与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
以及远远近近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道带着惊愕与敬畏的目光,与在这些目光之中走过来的星。
方鸻有些茫然地向自己的舰务官小姐问道。
希尔薇德笑着摇了摇头,她实在很难和他形容那一幕,当那团火焰席卷向他时,他身上浮现出了一前一后两道虚影。
但大多数人都忽略了第二道,那是一个浑身包裹在火焰之中的挺拔少女,舰务官小姐只能从那双犄角之中大致认出妮妮的一些影子。
只是第二道影子完全掩盖在了第一道虚影之下,那白金色的圣像,与手中的金阳巨剑,几乎像极了传闻之中的那个东西:
白骑士。
什么?方鸻吃了一惊:我怎么把那东西从笛卡的梦境之中带出来了,那不是精神世界之中构造的产物么?塔塔小姐她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么?
希尔薇德摇摇头:塔塔小姐也不太清楚。
方鸻一下皱起了眉头,他以为伊斯塔尼一战之后,那银沙之海中所发生过的一切都早已成为了过去。
在笛卡神国之中的战斗,一切都好像是一个梦,他在梦中所拥有过的力量,当然也早就随着那个梦境的支离瓦解,飘逝如风了。
但那个梦带来的影响,似乎远比他想象中来得更深,他在那个梦境之中所经历的战斗,究竟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东西?
他是从那场战斗之后得到了一张设计图没错,可那设计图就像是他系统之中一个单纯的词条一样,他甚至无法将之点开。
它就在那个地方,但又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以为自己是从塔塔小姐的记忆之中所受到的影响,那两台原型龙骑士的设计图本就存在于自己的龙魂小姐所守护的银之塔的大图书馆之中。
但塔塔小姐的记忆并未完全复原,因此他也只能知晓有这么一张设计图,但并无法查看其具体细节。
可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似乎说明这其中的秘密远不止于此。
梦中所经历的一切,怎么会在现实之中显现?虽然只是一道虚影,但这说明现实的法则已经受到了某种他所未知的力量的影响。
他原本以为塔塔小姐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她身为银之塔工匠们所创造的七位妖精龙魂的一位。
但从不久之前弗拉格与众星与月议会的术士们对于她的态度来看,还有眼下所发生的这一切来看,她身上所隐藏的秘密似乎远不止于此。
方鸻不由有些好奇,自己的龙魂小姐的来历究竟是什么,可惜妖精小姐记忆受限两人心灵相连,她不知道的,他自然也不知晓。
不过眼下似乎形成了另一层误会
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龙骑士的身份他不仅仅有龙魂,眼下连龙骑士都有了。
虽然那龙骑士只有一个虚影,可这不也是在第一世界么,龙骑士在第一世界的力量本就受到压制不是么?
月尘公会的精英成员此刻看他的目光,已经完全别有一番意味,若之前还只是等同看待,而此刻已经有一些看怪物的目光了。
是的,不是什么传奇的新人。
也不是什么明日新星。
而是怪物。
一年龙骑士。
他来到这个世界才一年多一点时间,就已经是一位龙骑士了,艾塔黎亚的历史上有这样的先例么?
关键是他妈的这还是一个没有公会所属的新人,他的龙魂与龙骑士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而其他人,就算是年轻有为如Basalt,其龙骑士的资格也是从月尘的上一代龙骑士继承的。一想到这一点,也难怪其他人会想要骂脏话。
不过这当然是一个误会,方鸻的确是有龙魂没错,可这个龙魂的来历认真来说与他没什么关系,而是有人送给他的。
而且若非机缘巧合遇上了零式水晶,他也不可能成为什么龙骑士。
至于龙骑士构装,那就更加不可能存在了,除非把七海旅人号算上,才勉勉强强够得上一个边。
但事实上七海旅人号距离真正的妖精龙骑士,大约还差十个主构装体的差距。
但这样的误会无法解释,他总不能说我其实不是什么龙骑士,而是妖精龙骑士,因此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传统意义上的龙骑士构装。
何况若旁人误以为他是普通龙骑士,说不定还更好隐藏他与塔塔小姐的另一侧身份。
只是接下来的麻烦也会因此而不会少就是了。
不过方鸻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他想到了塔塔小姐的来历:对了那枚水晶匕首不是弥雅小姐送给自己的么?
或许弥雅会知道塔塔小姐的来历?
他将这件事压在心中,打定主意等此间事了,一定要再联系上弥雅小姐,准备好好向对方询问一下这件事。
但弥雅小姐一贯行踪不定,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在执行什么任务,有时候对方会像是消失了一样,一连几个月都不回任何消息。
那位人们口中的海之魔女,好像只有主动想到他的时候,他才能勉强联系得上对方。
方鸻正有些走神地思考着这件事,忽然感到眼前一暗,一道高大的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方鸻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正看到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自己一番,对方默默抿着嘴唇,好半晌才看着他丢下一句话来:真是个怪物。
他转过身去,忽然低声说道:没想到学者和晨露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猜他们若是还活着,一定会感到挺有意思的,这其中尤其是你母亲。
方鸻起先还没听清楚。
但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就像是一道落雷正正好好劈在了他身上,让他浑身发紧,过了好一阵子才如同被刺了一下一样问道:你、你说什么?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星再回过头看了看他,像是对他的这个反应早有预料:你上次问过我是谁,但我没有回答你。不过丝卡佩联系上了我,她查到了你的身份,让我保护好你。
丝卡佩小姐!
方鸻感到自己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来了,他终于知道星所说的,那个自己所要感谢的人是谁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丝卡佩小姐,但当这个名字从星口中说出之时,他心中却有一种理所当然之感。
两个黎明之星,果然是有渊源的。那些他一直以来所猜测与怀疑的,不过在这一刻化为了现实。
无数纷杂的思绪从方鸻心中涌出,他张了张口,但忽然感到一只手握住了自己,回头一看,却是希尔薇德坚定与鼓励的目光。
那明亮的眸子像是落在了他心灵深处,才总算让他从那浑身发紧的束缚之中脱离出来,方鸻吸了一口气问道:星团长,你认识我父母,他们真的也是选召者?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选召者,和你见过的大多数选召者没什么不同,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你父亲的ID叫做旅人,你母亲的ID叫做晨露,他们曾经都是我的团员。
星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追忆的目光:你如果对你父母在艾塔黎亚的经历有兴趣,有时间可以和我聊一下,不过那些经历可能在你听来有些普通,甚至乏味。他们甚至比不上你,当然了,能在经历上比得上你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不多了。
方鸻听出对方语气之中潜藏的欣赏之意,连忙点了点头,他当然愿意了,那可是他的父母。
虽然舅舅与舅妈很少提起关于他父母的事情,虽然关于六岁之前的一切已经相当遥远,虽然甚至连对方的音容笑貌都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变得模糊起来。
可流淌于血脉之中,那给予他生命之人,给予他名字的人,那两个温柔的人影,却永远也不可能从他的心灵之中抹去。
方鸻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涩,忍不住别过头去,用手擦拭了一下。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猫头鹰,蜗牛,猛禽,Age,药剂师,大盾,远行者与旅人这些自己耳熟能详的ID之中,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至亲之人。
自己的父亲。
旅人,那个翻译了石板之人,原来是他的父亲亲手翻译了渊海石板。
所以那本手抄的图册,那本与大公主殿下母后所留下的日记一模一样的笔记,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舅舅的书房之中,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自己的父母原来也是黎明之星的一员,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竟然也正是丝卡佩与魁洛德先生的黎明之星。
那种沉淀于时光之中冥冥的巧合,让他内心之中不由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像是两道无形的目光,正从这个世界的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丝卡佩小姐,方鸻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她还好么?
她很好,星答道:那丫头正活蹦乱跳的,而且说不定不久之后你甚至能看到她。
我我能看到丝卡佩小姐?
方鸻大大地楞了一下,丝卡佩小姐不是已经离开艾塔黎亚了么,一旦人们以选召者的身份离开这个世界,星辉消逝之后,甚至不能以观光客的身份再一次返回。
而这也正是选召者的悲哀,但星怎么说他不久之后会看到对方,他暂时也没有要返回星门那一边的计划啊?
星点了点头,但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之上纠缠下去: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走到方鸻身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那是一枚颇为漂亮的水晶,晶莹剔透,内里似乎透着一丝黯淡的焰色。
暗影之焰,漂亮么?这是影人从这个世界之上消逝之后留下的唯一东西,星拿起那水晶说道:你所看到的火焰,其实是星辉的光芒,它们的来历,那位牧首只告诉了你们一部分,当然,有些东西他本身可能也不知道。
这个世界的来历,星摇了摇头:可能比你想象之中要复杂得多。
方鸻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而那边灰临与月尘的人也走了过来,不过星与方鸻的交谈几乎只在两人之间,并未让外人听去。
而对方此刻正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在意这边。
月尘一行人方才才与方鸻等人是对立的身份,但眼下双方似乎又站在了一起,虽然不说尴尬,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更关键的是众人看着星手中的焰色水晶,不由有些沉默。
那枚水晶,最后还是由灰临站了出来,打破了沉默,请问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这小家伙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那些东西早就潜伏在你们之中了,星淡淡地答道:你们高层,你们内部,在眼下这个当口,谁都不值得信任。
可我们是选召者
选召者又如何?星反问一句。
众人不由哑口无言。
大多数人并不认识方才的那人,但这些人中总有几个来自于其他分会的成员,甚至是原本来自于同一个青训营的人。
我、我好像认识他,其中一个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不是混进来的,我在青训营还见过他。
那怎么可能?
但如何不可能?
事实就发生在他们面前。
所有人包括灰临在内脸色都有些难看,就和方鸻第一次听到类似的消息时的反应一模一样,大多数人第一时间都不敢去相信这里面隐含的信息究竟是什么?
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方鸻再听到这一切反而显得有些淡定,甚至连红叶与小空几人表现得都要比月尘的人好得多。
方鸻看向一边,只见星同样沉默与镇定。
对方正看向这些人,开口道:清理了这个麻烦,城卫军马上要过来了,你们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走?
月尘的人面面相觑,巨大的现实冲击令他们一时间有点举棋不定,理智告诉他们眼前这一切绝不可能发生,但事实就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影人是从他们之间诞生的。
只有灰临最先镇定下来,看了看星与方鸻,然后点了点头:
我选择相信五号征召令。
第一百七十四章星门之战I
在征召令发出之后大约几秒钟之内,流浪的马儿就看到自己的直播间进入了封禁状态。
不过军方的人动作娴熟地切换了一个频道,直播的画面又一次出现了。流浪的马儿目光扫过直播间的编码,才发现他们已经进入了弗洛尔之裔的主频道之内。
令人生疑的是,超竞技联盟虽封禁了其他的直播间,可这儿却丝毫不受影响,画面仍在持续着。
直播间一侧正如瀑布一般刷下弹幕,人们正在彼此询问着,关于之前的一切:
那个征召令是真的么?
影人又是什么东西,那录音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号征召令,之前怎么没听过这个东西?
不过大多数人,仍已从这不同寻常之中经察觉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意味星门的那一边,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在流浪的马儿目光之中,直播的画面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高耸的尖塔消失了,七海旅团的众人也不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组不同的镜头,正不断切换着,好像是有人故意在不同的画面之中跳转着,意图将这一切展现在世人面前:
有时候一条火光之中的街道,横七竖八的尸体静静倒在坍塌的建筑的两侧,尸体上正升起点点的白光,如同萤火虫一样飞向夜空之中。
火光之外正映出一张灰扑扑的脸膛,对方在调整着摇晃的视角,那漆黑的眸子带着些许焦急注视着画面,他向着直播间中大喊道:
喂,有人能听得到吗?月尘的第一组,黄昏的第二小组,或者是任何人也好,有人能听得到吗?
我们被攻击了,城卫军的人疯了,他们正在无差别攻击任何选召者,那些该死的灰骑士也在他们一边,还有巨魔像。
我们需要支援,天火公会的人好像背叛了他们,请注意,天火公会的人似乎不可信任。我们之前看到他们对我们出手了,但我无法确认,请各位注意
但话并未说完,画面已经跳转了。
画面一变之后,化为一个横倒在地上的视角,那画面之中映出狭长的天空,与那个静静旋转的漩涡。
偶尔闪过一道绚烂的魔法光辉,划过城市的上空,闪光一纵即逝地绽放,转而一切又消弭于黑暗之中。
又或者是一个安静的画面,一切都消融于沉寂之间,一物不存。
只有画面之外反复盘旋的,询问其他人位置所在的通讯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与一支正静静燃烧在航线之上的舰队,那空海巨兽正陷入烈焰之中,正发出一声悠长呜咽,犹如钢铁断裂的声音,缓缓化为两截。
在众人面前,带着闪光与火焰在云层之上坠落了下去。
天哪,那是天火公会的舰队
他们怎么了?
流浪的马儿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弗洛尔之裔为什么要直播这一切,他们好像是有意向人们展示这一幕一样,那纷争,交锋与死亡,与这静静燃烧的舰队,一切如同末日一样的场景。
仿佛像是背后的那个人,在向他们示威一样。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流浪的马儿回过头去,看着苏长风。
你是说,‘示威’?苏长风默默地注视着画面,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你没猜错,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意图。
弗洛尔之裔?
苏长风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是‘他们’。这场直播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们要向我们展示,一个已经落下帷幕的时代,他们要亲手揭开这一场大戏的舞台,向我们示威,让我们动摇,或者说畏惧。
流浪的马儿感到一种不明所以的毛骨悚然从背后升起,他用舌尖抵着自己的牙龈,感到口腔微微有些发干:让我们动摇?
他们又是谁,超竞技联盟,还是那些潜藏于更深幕后的存在?
鸦爪圣殿,黑暗信徒?
前后的毫无逻辑让他无法进行行之有效的分析,流浪的马儿感到自己正在涉及一些自己本不该涉及的秘密,可苏长风看起来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但为什么要与他说这些,这让流浪的马儿感到一种如影随形的不安。
可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苏长风看着他问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为什么。
你们刚才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关于鸦爪圣殿的谋划,那段录音之中的阴谋。弗洛尔之裔,超竞技联盟
流浪的马儿看着这些穿着黑色的大衣,面容肃正的军人们,虽然明知道有一些是自己不该问的,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可是,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
他还是有一些话未说出口。
为什么,要等到一切都为时已晚的时刻。
我们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着手调查这一切,大约是从两三年前吧,在龙火公会之前,然后是听雨者,那之后类似的信息就多了起来,苏长风答道:我们暗地里培养了一些非我们的人,就像是小鸻这样的人,他们不属于我们的体系,但却不容易引起外人怀疑。
小鸻?
就是艾德,苏长风怔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对方并不唯一,但他唯独对这一个印象深刻。或许是因为自己女儿的原因,他心想。
是的,有很多这样的团队,小鸻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不过你应该对他们很熟悉了吧,我知道你一直在关注他们。
流浪的马儿皱着眉头点了一下头。
所以,他轻声开口道:你们并不是毫无准备的。
我们的任务是保证星门港的绝对安全,苏长风答道:我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在保证这一前提下,我们才会采取一切手段,而在星门的另一边,那里并非我们的主场
何况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是毫无掣肘的,因此我们必须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地出手。而一旦出手,我们就必须保证达成一切预定目的,决不能留下任何后患而这个时机,有时候往往在你们看起来最为危险的时刻到来。
你们是说
苏长风轻轻颔首:鹿死谁手还未可得知,松懈往往发生在最接近胜利的那一刻,他们以为自己藏身于暗处,我们又何尝不是?
他再一次回过头来,用有些平静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流浪马儿::其实既然你已经确定了要当联络人,那么有一些东西我们也可以提前告诉你了,至于你的情况我们早已调查过了,政审也是合格的。
等等,你们调查过我?流浪的马儿有些惊讶。
他惊讶的倒不是自己被调查的事实,那是星门港,星门自从上个世纪开始就是人类探空工程的核心之中的核心,军方要掌握他一个小小主播的信息岂不是手到擒来?
可问题在于,军方为什么会调查他一个小小的主播呢?
你可能不清楚,一年多之前,星门发生了一件大事,苏长风缓缓答道:有几位选召者,消失在了星门的另一边,再也没回来过。他们是正式的选召者,而非偷渡客,而我们利用现有技术下的星辉物对其定位,但也失去了其所有行踪
而就在这个时候,星门港又发生了一次极为恶劣的偷渡事件,这次偷渡事件,正发生在第三赛区。当时我受命调查这一事件,并负责将偷渡者的身份从当时进入星门港的人之中筛选出来。
苏长风看着他,答道: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你第一次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流浪的马儿张开了嘴巴,他整理情报的能力极强,几乎是一下子就理清了前因后果:你、你们是说?
苏长风看他这个活像是见了鬼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的,小鸻就是那个偷渡者。不过你不必怪他,这件事另有因由,具体原因我无法对你说。不过他也是受害者,而且眼下已有正式身份了。
等下,流浪的马儿却根本不关心这个,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说他他是偷渡者,可是可是
黎明之星的那一战,一下映入了他的记忆之中,对方是偷渡者,可他哪来的系统?
没有系统,他他他怎么操控的发条妖精?
他的对手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啊,那可是秦执,银之翳的暗影双子。
那时候他好像还是一个新人对吧?
见了鬼了流浪的马儿感觉自己的常识都被颠覆了,他看着苏长风,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军方会选择对方作为合作者。
而且好像对于偷渡这么恶劣的事情,也视而不见了。
对了流浪的马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是龙骑士?
苏长风像是知道他所想的是什么一样,摇了摇头:他在黎明之星一战之时,确确实实没有任何系统,这件事我们已经从各个渠道核实过了。
这流浪的马儿一句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才化为一声感叹:这还真是一个奇葩
他忍不住苦笑起来:我这几个月恶补了一下超竞技相关的知识,自以为已经有所了解了,但还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不要说你,我们也是一样,苏长风答道:不过这不重要,那些小家伙们其实都是一些不错的苗子,以后你有的是机会与和他们熟悉。
说罢,苏长风抬起头来,目光看向悬挂在空间站一侧舷窗上方的三个原子钟,上面有三个时间,分属于三个不同的时区。
在那个幽蓝色的数字第三次跳动之时,他才开口道: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位军人回过头来,目光之中闪过一丝严肃认真之色:接下来我们要和你谈的东西,一旦你听过,就再也无法回头。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流浪的马儿微微一怔。
他目光看向那个方向,在那里的巨幅舷窗后面,那个蔚蓝色的巨大行星正倒悬在星空之中,几乎占据了他视野二分之一的位置。
银白色的大气层散射着明亮的光辉,一条弯曲的晨昏线正刚刚经过点缀在南太平洋上的岛屿群,在那儿,新几内亚进入了夜色笼罩之下。
斑斑点点的灯火散落于漆黑的海面之上,构成了那图景之中最令人心醉的一部分。
落而在他耳中,苏长风正一字一顿开口所问出的那个问题,是:
你想知道,星门从何而来,星门之后的世界,究竟有何来历么?
流浪的马儿几乎产生了片刻的失神。
星门的来历,星门之后的世界,困扰了整个世界一百年之久。人类选择前往未知的世界探索,其目的不正是为了寻求那背后的真相么?
但谁会不知道,这个问题的背后代表着什么?
这扇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神秘星门,曾在一个世纪之前为人类社会带来巨大的恐慌,但有一手将人类推向深空的时代。
今天人类的足迹,早已踏向地球之外,在火星,甚至在更遥远的柯伊伯带,伴随着星门探索的同时,高维信息所带来的知识,也促使这个世界走向了更崭新的繁荣。
人类第一次将感知的范围探出了自身的摇篮之外,延伸向一个他们所前所未见的世界。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应当从那个充满了勇气的决定说起
可星门究竟是什么?
星门的世界为什么会存在于此?
那些繁杂的高维信息究竟代表着什么?
却始终无人可以解答。
流浪的马儿很想说自己不想知道,立刻离开这个地方,重回自己主播的生活之中去他并不厌倦那样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有些享受。
他也明白自己只要一开口,那么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可他即便是立刻产生了克制住自己开口的意图。
但心中那个声音,还是告诉了他一个相反的答案。
或许从第一次仰望星空的那一刻开始,人类对于这片繁星闪烁的夜空的好奇,就与他们的勇气一起相伴相生了。
流浪的马儿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的足迹,已经踏出我们的家园’
‘但或许,当日我们仍旧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2127,1,10,摄于列日
苏长风注视着贴在墙上的一张照片,那是许多举着抗议标语的人们,照片的下方,用小字写下这么一行文字。
流浪的马儿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心下微微一怔,连忙说道:那张照片是几年前我在去欧洲时拍下的,我只是对于收集这些新闻有兴趣而已
我知道你的专业,苏长风并不太在意地答道:你不必紧张,我说过,我们调查过你,明白你的倾向。
不过昔日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我们说了不算,他们也未必是错的,他静静地答道:只是当日所作的选择,就必将要承受其代价,至于未来会走向何方,或许只能留给历史去评述
他停了停,长久的沉默之后,漆黑的房间之中才响起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其实从星门打开的那一刻,我们就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只是那一切
对于人类来说,或许是一个考验。
但也或许,会是一场灾难
这破烂玩意儿!
霞月正用力将手中的水晶丢在地上。但通讯水晶的质量奇好,撞在地板上打了几个旋儿之后滑向一旁的角落之中,毫发无损。
一只手将那水晶捞了起来,拿着水晶走了过来,对方将水晶递了过来,才开口道:别把东西弄坏了,但会真用得上的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有什么用,这东西根本联系不上任何人,霞月没好气擦了擦脸上的灰尘,一脸晦气道:上面要搞什么直播,现在好了,在全世界面前丢了个大人。城卫军发了疯,灰骑士也给我们倒戈一击,银诗老大,苍之旅团,其他小队全部联系不上,这都什么东西?
他冷笑了一声:直播什么,直播团灭么?
地面微微震动着,那个人回头去看着窗外,高大的巨魔像正摇摇晃晃向这个方向走过来,如山一样的巨影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若是在正常编队下,他们还不至于拿城卫军没有办法,但对方的完全是突然发起袭击,他们几乎第一时间就与其他人失散了。
眼下他们这几个人之中,几乎一半是施法者和辅助职业,这能怎么办?
那人看着那个方向,之前几条街区之外似乎还发生了一场战斗,但他们派去探查的人至今还没返回。
一切似乎都在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明显是神官装束的选召者急匆匆从楼下跑了上来,看着两人说道:
他们发现我们了!
鸦爪圣殿的灰骑士。
他妈的,霞月怒道: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了,这些王八蛋,走,出去和他们拼了。
但他身边那人一把抓住他:你疯了,出去送人头?你是炼金术士,我只是个学者,我们拿什么和他们打?
那不然怎么办?当着所有人逃走,我们是弗洛尔之裔,我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只是他话音刚落,窗外忽然闪光一闪。
两人皆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那个方向上如山的魔像身上,忽然炸出一团火光。像是有好几个发生同时击中了它,竟然那座巨魔像向旁边一歪。
两人皆是一怔,互相向对方看去,皆看到对方眼中惊讶的光芒援军来了?霞月赶忙一把接过对方手中的通讯水晶,然后向着露台方向跑了出去。
但他才刚来到露台之上,便看到对面的街道之上冲出一行人来,那些人人身上披着墨绿色的斗篷,抬起头向他们一看,便开口道:
我们是从冒险者公会过来的自由选召者,银色维斯兰的人正在征召所有人去船舵巷,那个人看着他们高喊道:不管你们是哪边的人,现在都需要你们加入我们。
霞月听到这个名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那不是他们的死对头么?
伙计,但那个穿着墨绿色斗篷的选召者,仰着头看着他们道:现在出大麻烦了,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如果你的麻烦是指鸦爪圣殿的那帮王八蛋的话,霞月答道:那算上我们,不过我只是个炼金术士,我们这里还有一些辅助职业。
那就够了,那个人喊道:多谢,让我们一同杀出去。
霞月微微叹了口气,他们什么时候竟然要与银色维斯兰的人并肩作战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星门之战II
方鸻看到正向自己挥着手的天蓝。
他们约好在舵尾巷汇合,才刚刚转入那个街区之内,便看到了七海旅团的其他人与一伙儿穿着雪白战袍的选召者在一起。
我们的诗人小姐一看到自己的团长与舰务官小姐一出现,便兴奋地向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希尔薇德伸出一根白玉一样的指尖,支在兴冲冲扑过来的后者的脑门上,不让她靠近半步,好笑地问:你叫你的团长,又往我这儿跑干什么?
天蓝可爱吐了吐舌头:嘿嘿,希尔薇德姐姐那么好看嘛,团长又有什么好的,又笨又好骗
但见方鸻没好气的目光看过来,她赶忙不动声色地改口道:除了人好一点,稍微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厉害之外,又富有正义感,还受欢迎之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也只有希尔薇德姐姐这样单纯又心地善良的人才会喜欢团长呢。
单纯又心地善良?
方鸻目光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舰务官小姐看去,心地善良不善良姑且还不好说,但这个单纯是怎么和她联系在一起的?
不过希尔薇德笑得眼睛一弯。她回过头来,不动声色地竖起手指在耳朵边向方鸻比了比,方鸻面色一顿,目光游移地向一旁看去。
舰务官小姐又好笑地看了看立在众人身后的唐馨,只见后者一脸的神色复杂,正把目光移开向一旁,只当作是没有看到这一幕。
团长大人这么差劲,希尔薇德又笑着问,那么和洛羽肯定没法相比了。
哎呀呀,什、什么叫那个家伙讨厌死了,木头人,天蓝哪里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心虚地看向一旁,却见洛羽正一脸无辜地向自己看来,脸腾一下红了。
希尔薇德小姐真讨厌!
她丢下这样一句话来,然后落荒而逃了。
相比起来,博物学者小姐就要文静得多,只垂着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目光看着这边,然后轻声向方鸻问了一声好。
艾小小仍旧是那副好奇心旺盛的样子,不过有在唐馨约束之下,这位好奇宝宝不好意思太过造次,只用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大家,目光在众人身上转来转去。
团长,爱丽莎小姐呢?
姬塔左右看了看之后,才轻声问道。
方鸻一怔,不由与红叶等人互视了一眼,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发生在内城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夜莺小姐的决定,大伙儿皆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担忧来,不过天蓝这时也回复了状态,插了一句嘴道:爱丽莎姐姐既然和帕克那家伙在一起,我看多半会没事的。
想想看过去我们冒险时,帕克那家伙经常会惹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麻烦来。不过他命硬,最后总能化险为夷,连带着我们大伙儿也能脱困。
姬塔回过头去,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伙伴,那些惹的麻烦之中至少有一半是这位诗人小姐的功劳,但眼下就这么一股脑全丢在帕帕拉尔人头上了?
她所受的教育之中还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忍不住眨巴了一下眼睛,但一时又不好意思出言拆穿对方。
虽然从天蓝口中说出‘命硬’这样的台词来,着实有些古怪,不过好在大家已经习惯她与罗昊等人混得溜熟的事实。
联想到过去帕克的光辉战绩,众人心中或多或少好受了一些。
纵使是没什么道理,但至少可以安抚人心眼下事情还没解决,他们总不能无休止地担忧下去。
好在夜莺小姐与帕克的星辉还多,即便真出了什么意外,但总也还有挽回的机会。
只是自我安慰终归是自我安慰,气氛一时仍显得有些沉闷
这个时候,方鸻忽然看到那些穿着雪白战袍的选召者也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为首是一男一女两人,两人皆容貌出众,男的一头黑发,面容沉稳,目光虽然平静,但却给人一种神光内敛的感觉,仿佛其中暗藏着一柄锋锐的利剑一般。
女的有一头极为显眼的白色短发,应当是在进入星门时对容貌作过微调,方鸻差点下意识意味着自己见着了那位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但仔细一看又并非如此。
或者说两者的气质绝不类同,少女穿着覆有狮鹫之羽的银色魔导甲,覆甲的手按在剑柄上,俏丽的短发衬托出其干练,淡银色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傲然。
但却并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相反,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竟然是颇具有亲和力。
由于对方的装束相当扎眼,方鸻其实早已注意到这些人了。
银盔如华,战袍胜雪,在整个艾塔黎亚,也只有一个公会会在战场上作此装束,那就是北境之花,战场上盛开的银色蔷薇银色维斯兰。
在大多数公会在战袍设计的识别度与兼顾一定隐蔽性的同时,而银色维斯兰的骑士们只需要追求显眼就足够了,仿佛他们出现在战场之上只为了夺人眼球。
但这种视觉冲击极强的设计,也为他们赢得了为数众多的粉丝,银色蔷薇的传说,不仅仅在国内赛区,在整个世界超竞技领域的范围内,也享有极高的声誉。
他们的拥趸与粉丝遍布世界各地,在国内,在Elite出现之前,国内超竞技的粉丝之中至少有一半是他们的追从者。蔷薇十字军与银色维斯兰的十年王朝,半壁江山,绝非偶然。
当然也不是没有学习者,只是画虎类猫的例子比比皆是,甚至那些有一定名气的模仿者,银林之冠,或者杰弗利特红衣队,也未曾取得过银色维斯兰这样的成功。
更重要的原因其实又也只有一个,那也是超竞技领域之中唯一的真理,它很简单,但也现实,不过是实力,实力以及实力。
方鸻看着这些向这个方向走过来的银甲骑士们,心中还记得自己的老师在与自己说起这个公会时,那个简单的评价:
因为他们是第一。
电子竞技没有第二。
超竞技也没有。
当然了,十年王朝的时代早已过去,甚至连尾声也他也没赶上,他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常常所听到与见闻的便是浑浊之域的大败。
而今银色维斯兰也过了它的巅峰时代,Elite和后面来自于弗洛尔之裔的竞争者,皆让它感受到了威胁,这其中尤其是前者。
虽然这一届的超级联赛还有一年多才会正式召开,但Elite在上一年的许多硬指标中,其实都已经超过了这个老牌的霸主。
是艾德先生吧?少女将覆着银甲的右手从剑柄上放了下来,向他伸了过来,用淡银色的目光打量着他:白雪。
原来是她。
方鸻记起不久之前银色维斯兰对自己通话的那位小姐,他方才在通话之中还认为对方性格相当古怪,与那位公主殿下根本无法比,只是眼下一见,似乎是自己有些误会了。
白雪身上并未带着那种大公会天才身上常有的傲然与冷淡,反而显得相当得体。
不过方鸻还打算补救一下之前的对话,开口道:白雪小姐,我之前其实听苏菲说起过你的事情,只是
他话音未落,忽然看到面前那个黑发的青年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神色。
而正是这个时候,白雪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用手从他手中一抽,有些咬牙切齿地答道:是么,艾德先生,我知道了。
只留下方鸻一个人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他心想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这位小姐的脾气岂止是古怪,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么。
而罗昊正与两人在一起,见自己的团长吃瘪,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他方才与银色维斯兰的众人打交道,已经大致明摸清楚了对方的性格,此刻轻轻咳嗽一声,才将话题拉了回来。
这位是伊格纳茨,罗昊介绍起站在白雪身边那个黑发青年道:他们是银色维斯兰的人,受了军方的征召令前来支援我们,我们方才与他们遇到一起,正商量怎么进攻港口区。
伊格纳茨向方鸻点了点头,以示友善。
不过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打算开口说话的样子,仍由一旁的白雪冷冷地出言:驻扎在港口的城卫军在那里布下了重重防御,那边至少有五台巨魔像,就算是我们从现在发起攻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白雪看了一眼方鸻:不过运气好的是,诸神印记的人似乎与提前与城卫军起了冲突,将他们拖在了那个方向,这是你的手笔吧?
好么,方才还是艾德先生,现在就是你了。
方鸻话里话外都听得出这位银色维斯兰的女骑士语气之中的冷淡,不过银色维斯兰的人是前来支援他们的,他也不好意思和对方小肚鸡肠地计较这些,只好点了点头。
他们之前从盗贼兄弟会买到的消息之中,除了内城区的一些信息之外,便着重调查了关于梦境奇想与诸神印记之间的矛盾。
由于是选召者公会,盗贼兄弟会卖给他们消息没有任何压力,而再加上本身就从冥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两相一对比,很容易就能拿到准确的信息。
这其中就有诸神印记公会对于梦境奇想策划的数次袭击,或者是反过来后者的反击。
而由于古拉港内橡木骑士团在解散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三家公会这半年以来彼此混战,三足鼎立已久,因此这种程度的互相攻击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理所当然的,互相栽赃陷害也是应有之意。
好死不死的是,正巧不久之前诸神印记对于梦境奇想谋划的一次袭击之中,为了出其不意,他们在突袭之时竟然第一时间伪装成了城卫军,并且也确实取得了相当好的战绩。
但方鸻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利用这一点让天蓝他们借着散播关于方尖塔谣言的同时,化妆成城卫军反过来对诸神印记的总部来了一次突袭。
而这次突袭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造成混乱,而诸神印记不久之前才干过类似的‘好事’理所当然认为这是梦境奇想在打击报复。
正巧的是,诸神印记和次元之剑本来就带着人打上门来,打算逼宫关于方尖塔的传闻,而后各怀鬼胎的三方一照面,当然是好一场混战。
不过方鸻本来的意图不过只是让南城区乱做一团,以便吸引一下鸦爪圣殿与城卫军的注意力而已。
却没想到诸神印记的人杀出来之后正好与调动的城卫军撞了一个正着,当场把李逵当做李鬼,竟然真的和赶来的城卫军大打出手。
这下可好,整个古拉港的南城区不要说是乱作一团,甚至可以说已经是一锅子沸粥了。
诸神印记和城卫军,城卫军和次元之剑还有梦境奇想,梦境奇想与诸神印记,已经在南城区拉开了一场四方大战。
而这正是白雪所说的情况
方鸻挠了挠头,他这大概也算是歪打正着,正巧将赶来的城卫军堵死在了那个方向。
毕竟从其他区域前往舵尾巷或者是港口区,也只有途经南城区一条路而已,于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一下子宽裕起来。
白雪见他点头,轻轻哼了一声道:干得还算不错,这省了我们不少事情,眼下只等银林之矛的人抵达,我们就可以发起总攻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旁边黑发青年手上接过一张地图来:我们刚才制订了详细的攻击计划,你要的人手我也帮你找来了,拉起一支完备的舰队可能很难,但将船开出港口没有一点问题。你要是没有意见的话,就过目一遍,我们就按这个计划执行了。
方鸻看着对方递过来的羊皮纸地图,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许多区域与进攻的路线,不由头皮一阵发麻,他哪里懂这个?
不过对方的的干练倒是出乎了方鸻的预料之外,自己只是在通讯水晶之中与对方约定好在这里会面,并且大致和对方说了一下想要干什么而已。
却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对方不但如约找来了人手,甚至将计划也制订好了。方鸻不由高看了这位小姐一眼,他再看了看一旁的罗昊,见那军方的胖子向自己点了点头,于是心知肚明这个计划恐怕也没什么大问题。
七海旅团这边,唯一懂一点如何在艾塔黎亚排兵布阵的,大约只有他身边的舰务官小姐。
不过眼下大约用不着将这份计划再交给希尔薇德过目一次,他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女士了,要是再表现出不信任对方的样子,只怕这位脾气古怪的骑士小姐要和他当场翻脸。
但方鸻却不知道白雪根本不在意这个,因为无论他们信不信任,对方都对自己的计划有绝对的信心。
不过白雪见方鸻点了点头,神色还是稍稍缓和了一些,开口道:那既然你们没意见,我就去安排了,争取在银林之矛的人抵达之前作好进攻的准备。
白雪小姐,我们也可以帮忙。方鸻忙道。
不必了,白雪摇摇头:你们和我们一起进攻就可以了,我现在把伊格纳茨留下来,他有一些事情要和你们说
方鸻微微一怔,不由看向一旁。
而那个一直表现得相当沉稳的黑发青年,这时才看向众人,面色严肃地开口道:各位,城卫军不算是问题,但眼下我们要谈的是出现在港口之外的那些东西,我们可能得作好另一手准备。
方鸻心中闪过一丝意外,港口之外的东西?另一手准备?什么意思,难道除了鸦爪圣殿与城卫军之外,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离开古拉港?
港口之外又有什么东西?
但回答他的并不是伊格纳茨,而是一旁的罗昊。罗昊这时开口道:老大,我们这次可能遇上麻烦了。
房间之内静悄悄一片。
流浪的马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舷窗的方向,那个巨大的幽蓝色的弧边映在他的瞳孔之中,偶尔会在漆黑的宇宙之中闪过一点星光。
但那并不是星光,而是从大气层另一边一闪即逝的空港而已,大约是赤道那个方向上的太空电梯。
除了苏长风之外,所有人都已经退出了房间之外,黑暗之中静悄悄一片,只剩下空间站本身所发出的低沉的蜂鸣声。
在听完了苏长风的讲述之后,流浪的马儿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好像是深深地处于那个故事的震撼之中。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甚至希望那真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可惜的是,现实的一切都告诉他眼下的一切正时候真实的。
良久的沉寂,流浪的马儿终于主动打破了沉默:
如果两个世界重叠,那我们会怎么样?
目前我们尚且还不清楚两个世界彼此重叠会如何,或许我们会被拉入那个世界之中,也或者反过来。
苏长风静静的声音答道:但各国都已经作好了准备,C区计划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会有更多的选召者涌入星门之内,然后是长达十年的‘融合时代’。
你们连名称都想好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我要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情,苏长风开口道:在艾塔黎亚的历史上,或许我们的世界并不独特。
圣选者这个称谓,在艾塔黎亚的历史上早已有知,黑暗之中,苏长风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张相片上,你知道为什么原住民们会这么称呼我们么?
在有史以来的记录的每一次祸星降临之中,都会有类似的族群来到这个世界上,在最早的记录之中,从众星与火的时代,从蛇人到努美林精灵崛起的时代,你知道蛇人们对于圣选者的称谓是什么么?
流浪的马儿缓缓摇了摇头。
苏长风回过头来,看着他,说出两个字来:
圣贤。
第一百七十六章星门之战III
你是说,在我们之前曾经有过选召者来到过这个世界?短时间内听过太多震撼的信息,以至于流浪的马儿一时间都有些麻木了,甚至可以与苏长风正常地讨论起来,他们是谁?也是地球人?与我们不同时代的人?还是来自于地球之外?
你可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苏长风看了一眼直播间中纷乱的画面,首先第一个问题,是的。其次关于他们是谁,若艾塔黎亚的时间与我们的世界是同步的,那么上一代选召者出现之时,我们的文明才刚刚萌芽。当然不排除还有我们所未知的上古文明,但总体来说我们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当然,也有可能是来自于地外。
直播间中已经炸了锅,社区上的帖子数量正以肉眼可见的数量增加着。
超竞技联盟或许再无心于监视社区,或许是认为眼下管制已无意义,总而言之,社区上的管制似乎已经放开了。
如果上一代选召者来自于地外,流浪的马儿眼中闪动着不可思议的光彩,那岂不是说星门还可以连向其他的位置,那些我们从未抵达过的星域?
有这个可能性,但也有可能星门本身是可以移动的,它在漫长的时光之中,来到了我们的星系之中而已。
那听起来像是星门主动选择了我们一样
流浪的马儿随口一说,忽然对上苏长风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由怔住了:该不会是真的吧?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为什么每一次祸星降临时,星门总会挑选出圣选之人,在茫茫的宇宙之中,有太多的巧合。苏长风答道:或许它真具有一定目的性,会在适时的机会寻找到智慧的种群,让他们前往艾塔黎亚,去应对无数时间之中的轮回。
良久的沉默。
房间里只剩低沉的蜂鸣声,不远处一只模拟重力的牛顿摆正在书桌台上不知疲倦地传递着动量。
流浪的马儿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为什么要乱说?
许久,他才用一种有点难以言说的口气问道:联合国星门署不,你们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苏长风的话如同一道惊雷:
从一开始。
当我们踏足于星门,从推开那扇门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已知悉了人类所将要面对的一切,他徐徐说道:我们在星门上看到了先代的选召者所留下的信息,他们穿过星门,与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流浪的马儿有些震惊地问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苏长风有些赞赏地看了流浪的马儿一眼,开口道:报告上说你性格仔细且擅长分析情报,你并不是第一个知悉这些的非军方成员,我们也一直在寻找合作者,不过在我打过交道的人中,你是少有没有问起我们为什么没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中公开真相的人。
但对于对方的欣赏,流浪的马儿只无所谓地摇了一下头。
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墙上那张照片,答道:公布了又有什么意义,不管是宣传也好,还是洗脑也罢,但在那个时代建设星门港的决定总归是得到了大多数人认同。公布真相也并不能让人类收回已经踏出去的步伐,只不过让眼下的割裂更进一步恶化而已。
那并不同,苏长风却道:虽然星门落成的大半个世纪以来,人类是从那瀚如烟海的高维信息之中得到了无数好处,在卡尔达舍夫的文明等级之中,我们的文明也算是成功地跨过了第一阶段。但追寻真相的勇气永远是值得钦佩的,也是我们之所以进步的原动力。
其实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们并非打算隐瞒真相,而是在寻求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布这一切。自从星门落成以来,我们建立联合国星门港特别守备部队以及与原住民因为误会而发生那场战争,还有后来的《星门宣言》、超竞技运作的商业化、平民化,乃至于观光客的诞生,一切的一切皆是为这一天而准备。
等到那个时机来临,我们就会向所有人公布这一切,那是整个人类文明所共同需要面临的命运,每个人都有权力知晓自己的未来。
那个时机?流浪的马儿心有所感地问道。
已经近了,自从一年前星门急剧变化,几个月前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坐标迁徙,而导致星门通讯中断长达几天之久。两个世界的重叠度已经相当高,而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敌人也频频出没于我们的世界,甚至是对星门进行试探
事实上从大约十年前开始,我们就已经在普通人之中寻求合作者,而近年来,相关的工作再一次加速了。选召者扩大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大约在祸星降临之前,我们会面向所有人公布这一信息。而在原定计划之中,各国还会进行大规模的培训计划,分批次引导普通人熟悉这个世界,不过
说到这里,苏长风叹了一口气,言犹未尽地答道:不过,从目前的态势来看,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流浪的马儿并未太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祸星的降临时间提前了?还是说黑暗信徒的动作超出了他们预料?
还是因为关于星门的抗议活动越来越多?抑或其他?
他又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波诡云谲的国际形势,难道是联合国星门署之中各国内部起了分歧?
流浪的马儿默然片刻,才有些仔细地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们找上我的原因?
是的,但不全是,苏长风再看向直播间,你要负责联络的人是我们的重点合作对象,他的身份很特殊,我们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局外人来充当我们之间的联络人。
这个人最好兼具细心谨慎与一定程度的反侦察能力,而我听说你当过战地记者,作过暗访,还有一定的情报收集与分析能力。这样的人才在我们军中很多,但在外面却很少,值得信赖且身份清白的更是凤毛麟角。
他向流浪的马儿看了过来:其实你一进入我们的视线,我们便敲定了你。当然我们还有两三个备选,但都不如你这么优秀。
流浪的马儿再一次沉默了下来,暗自感叹对方的狡猾。
他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自己选择,否则至少也要面临长达几个月甚至是一年的限制出行,或者是监视。
但到了那一步,他还不如选择接受,再说听了这些之后,以他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抽身离开。
片刻的沉默之后,流浪的马儿抬起头来,又回到了最开始那个问题上:
所以说,我们究竟要面对什么?
苏长风静静地答道:我们的,人类的,与艾塔黎亚的敌人。
敌人?
星门上留下的信息中,并未告诉我们先代选召者他们自身从何而来,又如何与星门相遇,甚至也没告诉我们他们最终去向了何处,以及他们所属的世界,所属的文明与这个世界交叠之后最终命运如何
不过他们至少告诉了我们在这星门之后所经历的一切,那是伴随祸星而来的一场举世的浩劫。
先代的选召者们所曾经面对过的敌人,现在轮到我们了。
并且。
流浪的马儿好像在苏长风沉沉的目光之中,看到了闪烁的星辰。
它们
已经来了。
那是什么?
布莱克博有些目瞪口呆地问了一句。
但没人能回答他。
方鸻正皱着眉头注视着古拉港外。
天空中那个巨大的空洞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再一次扩大了,它正它缓缓旋转着,犹如一只带着苍凉意味的,漆黑的巨兽之瞳。。
那内里仿佛直通向虚空之中,正闪烁着无尽的翡翠闪电,而一道道闪电撕裂了天地,犹如在古拉港上空扯开了一道裂口。
而从裂口之中正倾泻出一片阴影来,那是一支密密麻麻的舰队,大多挂着弗洛尔之裔旗号,有天火公会的,有弗洛尔之裔的,也有月尘的。
至于另一些,则不知道来自于什么地方,势力或者是组织。
而在这些风船之间,正静静地悬停着一支奇特的舰队它们像是从那裂隙之中凭空出现的,有漆黑的船身,与修长诡异的外形。
方鸻从未见过如此形制的风船。
他甚至不知道那究竟算不算是风船
因为这些漆黑的‘风船’既没有翼帆,也看不到类似于箱式飞空艇一样的构造,它们只像是一支支黑色的长梭,不借助于任何力量悬停于半空之中。
它们一支一支并列着,与周围的风船对比显得相当巨大,可能有一两百米长,至于其中几艘‘旗舰’,甚至可能长达一里。
放在艾塔黎亚,这已经算是巨舰之中的巨舰了。
方鸻回过头去,向伊格纳茨询问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你们赶来之前。
伊格纳茨答道。
大约是实在看不下去自己队长如此惜字如金的样子,他身后一个银色维斯兰的成员补充了一句:在半空中那个传送门第二次扩大之后不久,弗洛尔之裔的舰队就从传送通道之中出现了,那后才是那支有些奇怪的舰队。
那恐怕不是弗洛尔之裔的舰队了,红叶也盯着那个方向,一边放下手中的千里镜,一边说道:那些风船的状态有些古怪,甲板上也看不到任何人,简直像是
像是传说中的幽灵船。
方鸻心中补充了后半句话,不过那当然不是什么幽灵船,只是相比起幽灵船,恐怕眼下的状况还要更棘手一些。
弗洛尔之裔恐怕内部出了什么问题,罗昊也答道:社区之上天火公会的舰队也遭到了攻击,只怕是他们自己人干的。
方鸻点了点头,心中并不太感到意外。
隐藏于弗洛尔之裔,超竞技联盟与鸦爪圣殿背后的黑手选择孤注一掷,当然不可能只有一手准备。
面对他与星门港的反制,对方很可能还有第三手,第四手安排,只是看着那些漆黑的、奇特的船,一句有些古怪的话从方鸻记忆之中浮现:
黑色的航船,停泊于风暴的两端
那是那个关于乌鸦的预言。
那是影人的舰队,它们已经从苍翠残存的意志之中,折射到我们的世界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罗昊开口答道:不过眼下麻烦的是不管这些东西是怎么来这里的,只是看它们的状态,似乎是不打算轻易放我们离开。
而且,他停顿了一下:艾德,你应该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两个世界之间交叠并不止于一个点,如果苍翠残存的神国与整个北境重叠的话
那么此刻来到北境的影人的舰队,恐怕远不止眼前的这一支而已。
方鸻心沉了下去,他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而这还只是影人的先头部队而已,天知道那个残片世界之中还有多少苍翠的力量?
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埃索林之灾,想到了那座沉入渊海之下的大陆。
一旦三枚水晶的联系全部确立,两个锚点将艾塔黎亚与那个世界的通道彻底打通,北境,乃至于考林伊休里安会不会重现昔日的梦魇?
眼下唯一幸运的是,他们在鸦爪圣殿来得及实现全部计划之前发现了这一切可也仅仅是发现而已,至于最终能否来得及制止这一切的发生,目前来说还是一个未知数。
一想到这里,方鸻立刻回过头去,开口道:船准备得怎么样了?
攻占港口区并未花费太多时间,面对银色维斯兰与银林之矛精英团的攻势,在港口区布防的城卫军只稍作抵抗便丢盔卸甲。
灰骑士们负隅顽抗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能改变最终结果,很快便被围歼在一处仓库之中。
古拉的港口区一共有十条栈桥,分布于一个月牙状的港湾之中,形同一双手掌的十根指头,平摊开直插入空海之内。
伊格纳茨带着方鸻一众人上的是七号栈桥,这里停泊着所属于星与月议会的财产,三艘浮空艇。
而其他人则分别去了不同的方向,港口之中一半的船是所属于银色维斯兰与银林之矛,还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公会,剩下的一半则属于各大商会与城卫军。
方鸻询问的是伊格纳茨。
那个广播虽然是由他所发出的,而其他人也是响应了征召令才来到这个地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服众,其他人会听从他的命令。
他龙之炼金术士的名头再响亮,但相比起银色维斯兰来,还是不值一提。
银色维斯兰在整个考林伊休里安境内皆具有相当高的威望,更不用说在他们总部所在的北境。
所以在银林之矛的人取得一致之后,白雪实际在所有人中担当起了协调与统筹者的角色。
方鸻问出问题之后,伊格纳茨再将消息传给白雪,很快便由对方带回了来自于其他人的回应。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银林之矛那边也没有问题,不过眼下各公会与自由选召者还有一部分人在港口外围布置防御,但他们随时可以撤回来。
还有一个问题是,港口之外弗洛尔之裔的舰队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已经让伊格纳茨和你们说过现在的状况了,你也差不多该拿定主意了吧?
通讯水晶之中传来对方冷淡的声音。
方鸻对于这位小姐的冷淡倒是有些习以为常了,他心中甚至还略微有些钦佩对方,冷淡归冷淡,对方办起事来却仍旧是一丝不苟。
他不由有点好奇起银色维斯兰培养人才的手段来,他所见过的苏菲,还有面前的伊格纳茨与白雪,甚至包括点墨染青竹那些人,皆是相当有原则的人。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倒是蛮轻松的。
让其他人上船吧,方鸻看了一眼外港,答道:不用担心外面,我自有办法突围出去。
那好,白雪在通讯水晶之中说道:正好其他人也有这个疑问,你可以一一与他们讲解一下。
她话音刚落,水晶之中便传来嘈杂的声音。
方鸻马上便看到自己的系统之中出现了许多个窗口,而每一个窗口后面皆有一位公会会长,团长或者自由选召者们推举出来的发言人。
还有一些是上了年纪的,看身上装束便可得知是在空海之上讨生活的人,是各个风船之上的船长。
这些人皆是原住民。
这些人才刚一出现,其中银林之矛的那个公会负责人便开口问道:艾德先生是么,能否与我们其他人询讲一下你的计划,你打算怎么带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方鸻看了一眼那人,没有什么印象,大约是银林之矛的某个副会长。
这些大型公会分会的会长,也是主会的精英,就像是晨曦,他不会认不出来。如果不认识,那就说明对方只是分管公会事务的某个高层之一,他对第一世界的公会本就不熟,当然不可能认出每一个负责人。
而银林之矛公会的负责人开口之后,另一个人也接口道:弗洛尔之裔的实力远胜于我们,正面突围是肯定行不通的,何况就算拼得一个惨胜,又怎么去艾尔帕欣夺回水晶?
用不着正面突围,方鸻答道:现在的风向是正北,彩虹空峡之上有云墙,我们可以从云下进入到云层海之中。
在这里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方鸻相信自己不用说得太详细,他们也一定能听懂自己的想法。
果然,选召者们还好,船长们听完之后皆是一愣,有人甚至当即皱起了眉头:你是说走云下通道?
不行不行,有人大摇其头道:云下通道不是不能走,但是你们都是临时拼凑出的人手,既不熟练也缺乏经验,没有老练的水手这太冒险了。
云下通道就是走渊海的途径。
七海旅团曾在诺格尼丝就玩过一次这样的伎俩,用来逃开奥伦泽的追兵。因此这一次方鸻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法子,打算故技重施。
但云下通道充满了不确定性,在常人看来,在没有老练的水手与领航员的情况下,这样的方法是存在相当风险的。
连白雪都将狐疑的目光投了过来,那目光之中的意思好像是在说:这就是你的计划?
她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用的可是银色维斯兰的名声,她可不希望自己公会的名声,在一个外人手上毁于一旦。
但面对其他人的质疑,方鸻显得信心十足:不用担心,我们有一个优秀的领航员,可以带我们安全地穿过那个地方。
方鸻是不担心,古拉的外港就有通向渊海的入口,这里的渊海通道要比奥伦泽的安全多了,甚至不需要进入元素层之下。
而且相比起在奥伦泽,这一次他们船上还有一个无比熟悉这条通道的领航员
但其他人却显得有些怀疑。
优秀的领航员,谁?
然后他们便顺着方鸻的目光,看到了俏生生立在一旁带着微笑的舰务官小姐。她?一个小姑娘?
船长们立刻不满起来,虽然半个世纪以来,在选召者的影响之下,艾塔黎亚已经破除了那些女人不可上船的迷信。
可他们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是一位可以带领他们穿过渊海的优秀的领航员,他们只当是方鸻正拿他们寻开心呢。
是的,正是她,方鸻却不疾不徐地答道:容我向各位介绍一下我的舰务官小姐,她的名字是希尔薇德,其家族徽记上有幸被授予独角兽、蔷薇与古老的智慧,并以艾伯特这个姓氏而闻名
艾伯特?
众人一怔,竟然静了下来。
不会是那个艾伯特吧?
希尔薇德艾伯特,难道说,这位小姐是
众人船长的目光立刻显得有些惊异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星门之战IV
在方鸻的视野之中,远远近近的风船一一挂起了帆,白色的,蓝色的或者是黑色的,巨大的帆面从横椼上卷垂了下来,桅杆与桅杆之间用斜向的拉索悬满了三角帆,远远看去像是一片华丽的羽翼似的。
他正靠在这艘船的侧舷护墙上,这是一艘典型的巴格式帆,它是专指那种横主帆与后桅单纵帆的帆船,在近晚期的一两个世纪中逐渐成为了艾塔黎亚远洋风帆船的主流。
这艘船要比七海旅人号大得多了,它是一艘真正的大型远洋帆船,七海旅人号在它的面前的话就像是一个玩具一样,会显得有些袖珍。
这艘船上也有经验丰富的水手们,他们正忙忙碌碌地,有条不紊地让这条船进入了可以离港之前的最后的状态。
这些水手或来自于银色维斯兰、银林之矛与各大公会,其中有一半是受雇于选召者的原住民,另一半是选召者受过训练的生活职业选召者,要比真正的水手们训练有素得多只是培养一个这样的选召者也价值不菲。
七海旅人号的自动化程度相当高,方鸻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当水手长敲响了船钟,横椼上、网索上、了望台上,每个位置上都有班组长带着自己的队伍在值守,好像一艘船上到处都是人。
这艘船名字叫做‘布里格破浪号’,是星与月议会的财产,三艘星与月之塔术士们的风船之中,也只有这一条是全帆装翼式浮空舰,银色维斯兰与银林之矛将所有最好的、经验最丰富的水手都集中到了这儿。
只是因为它是旗舰,待会儿要在那位小姐的带领之下带着所有人穿过云下通道的。整个舰队最繁重的任务与安危皆系于这条船上,出不得半点差池,而相反,一旦领头的船没出什么问题,舰队要通过云下通道并不困难。
不过相比起来,方鸻还是更喜欢自己的船,七海旅人号小是小了一点,可有一种家的温馨。仿佛那是一个宁静的港湾,虽然在空海之上漂泊不定,但港湾之中却永远风平浪静。
他正看着一行人经由船舷与栈桥之间的舷梯走上船来,其中就有一位穿着雕有银色玫瑰甲胄的女骑士十分显眼,忍不住惊得跳了起来:
白雪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方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对方,这位骑士小姐对自己总有些冷言冷语的样子,老实说,他有些害怕与对方打交道。
这里是旗舰,白雪眉头直皱,名义上我还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艾德先生你认为我应该去什么地方好?
方鸻一阵无语,他差点忘了这一茬了。
白雪看了他一眼:我带了一些人来见你。
方鸻这才看到白雪身后走上船来的一个满脸忧虑的年轻人,对方看到他,微微吃了一惊:啊,是你
矿工科尔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来:我早该信任你们的,艾德先生,我没想到鸦爪圣殿竟是这样的。
他们抓走了瓦里德大叔、我妹妹还有我母亲以及其他人,还杀死了小默斯我不知道小默斯他现在怎么样了
年轻人越说越难过,脸上不由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方鸻默默看着对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导。
其实他的困境也与他们有一定关系,只是即便没有发生这一切,古拉港的结局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科尔显然已经认清了这一切,但因此才会显得痛苦与绝望。
大哥哥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方鸻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向那个方向看去,然后怔了一怔。
他认出了那个小男孩来,正是不久之前自己从Basalt手上救下的,他一看到对方,就忍不住想起了那位可敬的母亲,心下不由一黯。
你找到你妈妈了么?方鸻蹲了下去,放柔了声音问道。
小男孩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方鸻心中默然,知道凶多吉少,要不如此,那位女士当时也不会那么决然。
他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柔声说:别担心,总会过去的,你先到下面去,待会儿可能会有战斗。不过不用担心,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照顾好你。
小男孩虽然神情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
艾德哥哥好温柔啊。
天蓝站得远远地,正悄悄地对身边的小伙伴说道。
在她身边,姬塔和艾小小一齐点了点头,不过后者把头点得好像是小鸡啄米一样,而博物学者小姐脸则有些红红的。
古拉港现在已经不安全了,我们把所有人撤了出来,你介绍来的这个人想去救自己的母亲、妹妹与朋友,但我们放任他离开等于让他去送死,因此将他也带了过来,白雪说道:那个小男孩是我们的人从那广场附近救下的,多亏了你的直播,才让我们的人找到了他,你还没有完成对那位女士的承诺对吧?
方鸻默默看着其他人将他们松下甲板,才回过头来认真看了看这位骑士小姐,心中对于她的看法再一次改观:
谢谢你们。
白雪摇了摇头,带他们离开古拉只是权宜之计,这样的人在古拉港还有很多,我们救不了所有人。另外我既不正义也不善良,和你那位公主殿下不同,只会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她瞥了方鸻一眼:这些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要是你能带领我们找出并摧毁其中一个锚点,那么这些人,整个北境的命运就会发生改变。但若不能,他们的最终结果与此刻留在古拉的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些在灰鸮镇所见过的每一张对于未来充满了迷茫与惶恐不安神色的脸,在他脑海之中一一闪过。
他在思索着选召者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它或许不会更好,但总该不会变得更坏。
他以为文明真的会从历史之中学到教训。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星门的时代以来,所谓的选召者的‘神圣使命’或许只是一个宣传,今天与往昔并没有什么不同它只不过有了一层令人迷醉的外衣昨日用刀剑,今时用谎言。
大义凛然的光环,掩盖的不过仍旧是横流的贪婪与占有的欲望。
千百年来,或许文明从未战胜过野蛮。
星门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仅仅只是一个转移矛盾,贪婪与罪恶的宣泄的窗口?
还是正如一些人所宣扬的是一个伟大而全知全能的存在,赐予他的选民们的一件礼物?
但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是一份甜美的毒药,星门带来了和平与繁荣,但不如说是转移了一时的争端。
可矛盾与仇恨从未化解过,它只不过被塑造成了更加复杂的模样,深埋于人心之中的火焰不过在等待一个时机,顷刻化作烧尽一切的劫火。
流脓的烂疮总有揭开伤疤的那一刻,一切的行为终会有代价,那些腐朽与丑恶,也不可能永远沉浸于幻梦之下。
方鸻已经看到了那伤口下面蠢蠢欲动的蛆虫与吸血的苍蝇,总有一天会带着四溢的恶臭,蜂拥而出。
上一次,那场席卷世界的大火烧尽了垂朽的欧洲,并在其后的两个世纪之中彻底重塑了他们文明的样貌。
而这一次,它又会烧向谁
那个伤疤在北境已经揭开了一角,但它影响的或许远远不止于此,他可以选择旁观可审判之日到来的那一刻,又有谁可以置身事外?
星门就像是一个冷静的看客,只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并不阻止,但也不加以推波助澜。
历史不过只是一次轮回?
可方鸻更愿意相信在那个金色的年代之中,人类对于自身的描述,人类可以从历史的螺旋之中走出,并永远克服自身的宿命。
他们的足迹可以踏出太阳系,走向更深远的星空,又岂会走不出过去时代的桎梏?蒙昧终将成为过去,文明所粉碎的,不过只是自身的枷锁
眼下的一切或许只是一个迷梦,但过去的一切却是真实存在的,有些人利用了人们心中的善意,但那至少说明,善意是存在的。
星空会见证一切。
方鸻抬起头来,向白雪点了点头。
白雪见着他的样子,略微有些意外,有些人并不缺乏鲁莽,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勇气。大多数人害怕承担责任,因为人心所向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它会高高将你捧起,也会重重使你落下,你会在云巅,也会在深渊。
人们爱惜自己洁白的羽毛,因此会远离这个泥潭,他们并不是害怕甜言蜜语,而是害怕那背后的代价。
因为下一刻你或许会成为英雄,但也可能会成为罪人,可只要真正踏出了这一步的人,也就掌握了有别于他人的信念与力量。
那是真正的力量。
每个像她这样被培养的下一代的公会接班人,都会被教导这样一个道理,可又有几个人真正做得到呢?
在他们这一代中,或许也只有那位公主殿下能有这个勇气,白雪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至少还能客观地看待这一点。
可即便是对方,又敢于承担眼下这份责任么?
白雪在心中小小地将自己的对手贬低了一点儿。
难怪他在当下来这个地方,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入星与月之塔,去公开鸦爪圣殿的那些证据。
而换作是自己,也不一定有这个勇气,白雪心想,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欣赏与羡慕。
那正是她一直想要表现在外,可并不能真正得到的东西。如果对方是在银色维斯兰的话,一定就没有那位小公主什么事了。
晨曦会长一定会相当重视他的。
白雪并不知道自己的会长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只是方鸻没有接受而已,她静静地开口道:看起来你是打算当英雄了
不必担心,我并不是在讥讽你。正相反,银色维斯兰与银林之矛尽量会配合你的。
方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有那个男孩子没有一个英雄的幻梦呢:那个,谢谢。
不必谢,当英雄的同伴是一件很占便宜的事情,因为我们会均分你的荣耀,白雪十分冷静地答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失败的话,黑锅是你的,与我们无关。
方鸻不由苦笑,心想这位骑士小姐可真现实啊,要是苏菲的话在这里的话,就一定会和他一起扛的。
你该不会是在想,那位公主殿下就不会像我这么不近人情,她绝不会让自己的朋友孤军奋战,一定会和你站在一起吧?白雪忽然开口道。
啊啊?
方鸻大吃一惊,自己的想法有这么明显么?
哼,白雪冷冷哼了一声:不过你想得不错,我和她当然不同,我可没她这么滥好心。每个人都要学会承担自己的责任,又哪有既想要好处,但又不愿意承担风险的好事?
方鸻脸上的苦笑愈发明显了,他这才大约明白自己从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了。
不过他并不是想要什么好处。
只不过是干这样的事情,让他感到很满足而已。
七海旅团的每一个人都支持他的决定,这才是他最珍惜的地方,一个优秀的团队,并不是它本身有多么强大。
而是这个集体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承载彼此的理想与信念而已。
船上发出长长的号子音,是在通知其他人它准备起锚
一般来说,风船出港是要有引导船在前面开路,并且也可以帮忙它们在狭窄的港湾之中调整方向。
但几十艘船一起出港,他们显然没有这个余暇,而且眼下的情况,也不允许这么井然有序。于是各大公会把出港的船大致分为三批,让它们先后离港,当然这中间难免会有一些磕磕碰碰,不过在某位舰务官小姐精明的规划之下,在几十名经验丰富的老练船长的通力合作之下,竟然没出什么大问题。
虽然她是马魏艾伯特那位考林伊休里安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航海家的女儿。
而且外面关于这位小姐的传闻也相当多,有一些说法说她很小的时候就在父亲的船上学习,据说这位小姐在他父亲的熏陶之下,具备了最出色的领航员的本领。
但传言林林总总,总会有一些失真,再说她曾经被禁足过好多年,谁又知道这位小姐是不是还真有的那个本事?
虎父犬子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
因此在真正露一手之前,就算是那些对于马魏艾伯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的老船长们,对于这位小姐也还是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不过眼下,已再没有质疑的声音,在港口之中规划航线,在尽量短的时间内移出这么多船,这可是一件精细活,一般的船长都不一定办得到这一点。
毕竟大多数人对自己的船了若指掌,但要统筹规划却是一筹莫展,那是船团主,舰队司令的水平。
在希尔薇德指挥下,第一批先离港的是小船,他们离开港湾之后停泊在外面等待与大部队汇合。